卿须怜我我怜卿

第74章


  含笑虽有疑窦,为何开出两张药方?但想到只要残天有生还的可能,那份欣喜终于还是敌过了心中的疑惑。
  等到真正去看残天的时候,天已大黑,含笑派人通知了独孤弄月,请他今晚移驾柳美人处,并将实情告知了他,独孤弄月很是谅解,便遂了含笑的愿。
  “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含笑坐在床沿,细心地为她掖好了被角,巧笑嫣然。
  残天的脸色很是苍白,没有血色,偶有些涨红,也是病态的气色,“那皇上那里呢?”他声音极弱,连绵长的呼吸声,都比他说话的时候响。
  “没关系的。你喝过药了吗?”
  “喝过了。”
  “那你觉得身体好些了吗?”含笑拧了拧一旁的帕子,认认真真地替他擦拭着脸上的虚汗。
  “好多了。”残天如是答道。
  含笑莞尔一笑,“那就好。”
  顺着残天的目光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窗外的含笑花别有一番韵味,“我扶你起来看看吧。”
  残天颔首应允。
  在含笑的搀扶下,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了仅五步之遥的窗口,吃力地支撑着窗子,一手搭着含笑的掌心,尽力地把那股力道放到最轻,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今年的含笑花开得极好。”
  含笑自顾自地说着,残天却只是一味地看着外面的花,没有说什么。
  她也陪着他静了下来,耳边却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声何等沉重,还有,掌心上撑着的大手也在隐隐颤动,含笑合上了半扇窗,轻声细腻道:“你身体不好,不要在这里吹太久的风。”说着,把他扶回了床上,看他艰辛地一步步走着,含笑这才意识到,他搭着自己掌心颤抖的那只手,正是那日被宇文沐禹所伤的手。
  含笑将被衾盖好之后,重新坐了下来,“明日我就移几株进来,这样,你每晚合眼之前都能看到。”
  “不用了。”
  残天渐渐地说道。
  含笑瞬间一怔,随即敷衍一笑,“瞧我,高兴得都忘了,你的毒解了,想看花还不容易吗?”
  残天静静地靠在床头,对她的话不作答,只是惆怅道:“如果可以,真想这么病着,一旦做了外臣,想见你一面都难。”
  “我也不想,可是,皇后之所以敢肆无忌惮,不就是因为我朝中无人吗?”
  含笑的笑容渐渐逝去了,袭上了一层阴霾,阴郁得可怕,也失落得惊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不敢看他。
  ------题外话------
  残天即将丧命。
  !
  庄生晓梦迷蝴蝶(五)
  残天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却一阵猛咳,“咳咳咳…”
  含笑拍了拍他的背脊,看他顺了一口气,又重新坐下,听他想要说什么,“说到皇后,你这悲天悯人的性子该改改了。”
  他指的自是上回含笑为皇后求情之事,他对含笑在独孤弄月耳边说了什么,现在已经没兴趣了,只是,这后宫中,一味同情别人,到最后,给自己留下祸患,实在是种愚蠢的行为。
  “好,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残天满意地笑了笑,温柔地抚了抚含笑的发丝。
  含笑很喜欢看他笑,因为只有他的笑,她才会觉得某件事是令人喜悦的,如果连残天都笑了,这件事还会令人觉得无望吗?
  月落星降,当窗外折射进一缕新的阳光的时候,代表着第二天来了,也代表着看到了希冀,这是早上的第一缕阳光,并不很刺眼,光芒也很柔和。
  含笑回首看了看窗外,指着含笑花上逗留的蝴蝶,在阳光下展翅翩飞,兴奋地说道:“你看,太阳出来了。”
  残天不语,携起了含笑的手,轻轻地在她手上写下了一个“念”字,“含字去口换心,便是念,含笑永远在我心上。”
  她从容一笑,笑得温润开朗,反握住他的手,落下了一个“思”字,“万海归头便是田,归海残天亦永在我心中。”
  “含笑,我想喝你泡的茶。”
  残天恍若惊鸿掠过般地笑了笑,瞥了眼窗外的蝴蝶,声音愈发柔弱。
  “那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
  他仿佛觉得,他们又回到了过去在“馨洛轩”的日子,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也是第一次知道,残天是个外表冷酷,内心温柔的男人。但那也是她最无助的日子,他很满足,在她无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当含笑准备好了他最爱喝的花茶回来的时候,竟发现,残天趴在了桌案上,一手垂落着,她有一瞬间的害怕,可是,理智还是压住了心底的恐惧,平静地倒好一杯茶之后,轻声地说道:“残天,茶来了。”
  良久之后,都没有回应,含笑扯起嘴角笑了笑,眼里明朗一片,外面的阳光照在里屋,亮堂堂的,“残天,你再不喝,我就倒了。”
  又是一番静谧,含笑颤抖碰了碰他的肩,“残天,不要睡在这里。”
  目光越过他宽厚的肩膀望去,垂落在地的手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笺,含笑害怕地掰开他的五指,先前被他捏住的地方有些一片血印,皱得不成形,几乎要把这张纸捏破。
  “含笑
  这一声对不起,是为你的白费苦心而说,原谅我,来不及喝你的茶了;这第二声对不起,是因为当年,你说你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我的私心,害你曾经希望落空,因为我以为,只要你一日怀不上,我就一日可以以为你调养身子为由,来见你;至于这三声对不起,是因为在你从宫外回来之前,我做了一件后悔终生的事。
  我想,你上回问我的问题,我有了答案了——初见。
  含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来世,我会等你。
  残天绝笔”
  含笑狠狠拿捏着这张薄薄的纸笺,沉稳的呼吸声盖过了一切,轻轻地骂了一声,“傻瓜。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到去投胎转世吗?”
  “来人。”含笑拼着身上最后一丝力道,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青峦推门而进的那一刻,看见趴在桌案没有气息的残天,还有笑得蹊跷的元妃,以及她手上那张染着血印的纸张,“娘娘…大人,是睡着了吗?”
  含笑平静地扬着笑容,轻点了点头,“他睡得很好,让姑姑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木,不要声张,免得吵醒残天。”
  青峦害怕地捂上了嘴,娘娘的意思是…没了?!
  在这绵长的呼吸声中,含笑感受到了青峦的低泣,“哭什么,还不快去。”
  “诺…”
  含笑恐有诸多不便,只对宫中人说,残天是旧疾犯了,才会气绝身亡。
  残天出殡那日,独孤弄月本想大张旗鼓地送他下葬,可是,含笑说“他喜欢清静,把他葬在城外的一处隐秘之地就好。”
  就因为含笑的这句话,残天的出殡极其简单,只有独孤弄月陪着含笑前往,还有两名抬棺木的侍卫。
  含笑依着心中所想,给残天找了一处依山傍水,树木成林的地方,寂寞的时候,可以听听鸟叫。
  当那两名侍卫将残天的棺木下葬,准备覆土之时,身着孝衣的含笑,只是冷冷地盯着棺木,对他们说道:“我来吧。”那模样,简直就是行尸走肉。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一番之后,终有一人,否决道:“这…不太合规矩。”
  含笑似乎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只是俯下身来,用那双白皙的素手,一把一把地往棺木上撒着泥土,没有一丝表情。
  “元妃娘娘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还不快下去!”
  独孤弄月负手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诺。”
  看着两名侍卫走后,独孤弄月也转身想离开,阴冷的声音透过了他的身躯,“皇上,臣妾许久没有犯病了,请皇上留下陪着臣妾吧,臣妾怕一个人撑不住。”
  独孤弄月回转身,应了一个“好”字,只见她仍是不断地往棺木上撒着泥土,那双白皙的嫩手,渐渐地被染成了黑色,指间甚至被夹杂在泥沙中的石子划破,一道道伤痕,看得他很是心疼。
  埋了整整两个时辰,她才埋好。
  含笑跪在他的坟前,默默地烧着那张染着血印的纸笺,看着那张纸蹿上火苗,烧成一片火灰,她才艰难地开口,“这些对不起,还给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那张纸彻底燃为灰烬之后,含笑又从袖中掏出了另一张纸,可笑地看着上面的药,雪莲、艾蒿、紫草…难怪太医会说,残天送去了两张药方,这一张,明明就是她的药。而另一张药方,据太医所说,配完药后,就交给了独孤弄月,他们还说,这是残天的意思。
  含笑将手中的药方亦是扔进了火盆,亦是看着它变成一团黑,“药方,还给你,既然没有你,那我也必须要忍受没有药物维持的日子。”
  身后一双手递了一张纸过来,含笑瞥了瞥那张纸,断肠草、曼陀罗…
  难怪他会说那么多奇怪的话,原来,这张药方上写的都是毒药…
  含笑自嘲地看着那张药方,颤抖地接过,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火盆,“这些也还给你,你不是很能逞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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