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须怜我我怜卿

第76章


  青峦垂首看着自己干瘪的腹部,咬着下唇,复又抬头等待含笑的答话。
  “回答本宫。”
  含笑睁眼望着“残天之墓”四字,残天跟了自己这么久,若是连最基本的症状都诊不出来,连他最微小的本事都没学到的话,只能证明,她从来没有在意过残天!
  方才扶青峦的起身的那一刻,含笑就把到了她的脉象——喜脉。
  “是大人的。”
  含笑干涩地扯了扯嘴角,残天,这就是你说的最后一声对不起吗?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你终于要当爹了。
  你放心,含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来世,做你的妻子。
  含笑一敛衣袖,素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了出来,取下了套在手上的玲珑镯,神色凝重,“本宫没什么可以送你的,将来若有需要本宫的地方,就带着这个来找本宫。”
  青峦连连摆手,这可是上好的玲珑镯,如何能收?“奴婢收不得,这太贵重了。”
  含笑有些恼火地塞进她的手里,决然道:“本宫不是为你,本宫是为了你和残天的孩子!”
  “这…诺,奴婢代孩子,谢过娘娘。”
  青峦正欲跪地叩首,被含笑一把扶住托起,“你若真想谢本宫,就让本宫做孩子的干娘吧。”
  曾经她怀孕的时候,答应过残天,会让自己的孩子,叫他一声干爹,可惜,孩子还没出世就没了…如今,残天也走了…
  “诺。”
  远处的山岚还处在氤氲中,早春的天气时好时坏,时而绵绵细雨不断,时而天晴气爽不已。含笑望着远处的山峦,在山的另一边,就是卞国。
  残天,终有一日,含笑一定会带你回家。
  “回来了。”刚踏入上元宫,便见独孤弄月负手立于窗口,窗外绵绵细雨,很是轻柔,如针如毛,断断续续,看不真切,只是觉得含笑花前一片水雾。
  含笑从屏风上拿了一件衣裳,披在了独孤弄月的身上,“天气骤变,皇上要保重龙体。”
  独孤弄月取下她停顿在自己肩上的素手,心疼地责备道:“那你怎么不想想自己。”
  “臣妾很好。”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更令他担忧。
  扬手拔出挂在墙壁上的佩剑,披在肩上的衣裳瞬间落地,含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一举动,眼神里没有焦点,只有黯淡和呆滞。
  独孤弄月轻轻地在自己的左臂上拉了一道口子,笑看着慌张不已的含笑,从袖中掏出了锦怕,惶恐地包在了他的伤口处,“皇上这是做什么?”
  “这样,你就可以振作了,伤在你的身上,朕心疼,但朕也相信,伤在朕的身上,你也会难过,只要转移了目标,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含笑呆住了,他不惜伤害自己,只是为了让她振作?!含笑接过佩剑,挂了回去,连连点头,两个半月没有落泪的眼眸中,终于浮上了一层水雾,诚恳道:“臣妾会振作,臣妾答应皇上,一定会振作!”
  哽咽的声音漫过了一切,看到她终于哭了出来,他放心地笑了。
  !
  酒不醉人人自醉(三)
  青峦离开之后,含笑的身边又少了一个,她常常自嘲,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她继续留在宫里,只怕也会被自己连累。
  “姑姑,陪含笑出去走走吧。”正在修建柳枝的林然姑姑听到这话有些不敢相信,回首一看,她的唇角微勾,眉眼弯弯,她在笑?
  林然有些不可思议,直到之间被剪子刺疼了一下,才回神地抽回了手,开心得忘却了如何笑了,“诺。”
  回廊上的风轻轻的,甜甜的,远处含笑花的幽香缭绕了全身,心旷神怡。
  “娘娘是怎么想通的?”
  这一路走来,她的目光开始注意了周围的花花草草,假山叠石,还有淡淡的笑容扬着。
  “当然是多亏了皇上。”
  含笑敛裙小心翼翼地跨上了台阶,浅浅的梨涡镶刻在娇小的唇角,恰到好处。
  林然不语,能有这么个能干的儿子是她的福气才对,可是,心底总觉得空落落的,因为这一辈子,都不曾听到过自己的孩子叫她一声“娘”。
  含笑在回廊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还让林然一同坐下,她看出了林然的五味杂陈,安慰道:“姑姑该欣慰才是,皇上这么能干,姑姑应该着眼天下。”
  “是啊,该着眼天下,就让那个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吧。”
  林然牵强地笑了笑,含笑说得没错,她该着眼于天下,不可为了一己之私,毁了一代明君。
  含笑回之一笑,望着远处的含笑花,花丛中几只蝴蝶翩翩飞舞,还有两只似是一雌一雄,交头接耳,鹣鲽情深。
  蝴蝶的寿命很短,熬不过一个冬天,可是,却能翩舞一个春天,就像含笑花一样,一花三季。
  本笑意盈盈的眼眸,却再下一刻,沉了下来,她望着远处渐行渐近的身影,狠狠咬着下唇,林然顺着望去,慌忙起身。
  “姑姑,坐下。”含笑平静地说道。
  “这…”
  “这是命令。”
  “诺…”
  林然不安地坐下,看着他步入了凉亭,奸邪地笑着,“元妃娘娘好兴致,赏花吗?”
  含笑将脸别到了一旁,如今,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厌恶!
  宇文沐禹两手负于身后,挺了挺背脊,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怎么,元妃娘娘就是这么调教自己的宫人的?”
  含笑终于回首一笑,唇角却泛着阵阵凉意,“这是本宫的意思,文大人有意见吗?文大人不也没向本宫行礼吗?”
  宇文沐禹闻言,不怒反笑,谦和地拱手道:“不敢。臣,参见元妃娘娘。”
  含笑不作理会,径自起身走到了院落中,林然尾随身后,含笑从地上随手拾起一根枯枝,玩味地看着这根不粗不细的枯枝,朝着凉亭中的男子问道:“文大人,可曾听过,杀人偿命?”
  “听过。”
  宇文沐禹如是说道。
  “那就好。”含笑说着,握着枯枝直直地朝着宇文沐禹刺了过去,却被他两手轻轻地夹住了枯枝的另一端。含笑脸色骤变,她怎么忘了,他是奋勇杀敌的王爷,自己的雕虫小技如何杀得了他?
  宇文沐禹邪魅地朝她一笑,身子略微向前,好靠她近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既然娘娘也懂杀人偿命,那该死的就不该是臣一人。”
  “如果不是你,残天就不会死!”
  含笑嘶声力竭地朝他吼道,眼眶打着泪圈,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宇文沐恒不屑地嗤笑一声,“你敢说,都是我的错?如果你肯答应我,如果你不是为了你自己,他就真的不用死了!”
  他压低了声音,轻得只有含笑才能听到。
  她的心头猛地一紧,他说的没错,她也有责任,是她的私心害了残天,如果她肯答应他,如果她那天愿意心平气和地和他谈下去,如果她有足够的信心认定自己那天拿到的是解药,残天就不会死了…
  可是,没有如果…
  清澈的眼眸中,两道泪痕“唰”都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淌进了口中,好苦…
  “所以,你我都有责任!”
  宇文沐禹得意地勾起了一个弧度,目光落到了自己两指间的枯枝,猛地向后一刺,直直刺进了自己的胸膛,滚烫的鲜血立时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青衫。
  “你…”
  含笑错愕地望着这一幕,吓得松开了手,连连后退了几步。
  他却始终笑着,“既然我不用负全部责任,这点伤,就算小惩大诫。”
  言罢,手中的枯枝恭恭敬敬地还到了含笑的手中,拱手道:“元妃娘娘,得罪了。”
  宇文沐禹一走,林然这才敢上前扶住虚弱的含笑,“娘娘…”
  “他是个疯子,他是个疯子!”
  含笑半个身子倒在了林然的怀中,不断咒骂着,声音愈发哽咽沙哑。
  干涩的眼眸中,开始显得红肿湿润。
  “如果你肯答应我,如果你不是为了你自己,他就真的不用死了!”
  “所以,你我都有责任!”
  含笑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涌现出这两句话,一遍又一遍地萦绕在耳畔,她疯狂地抓着林然姑姑的手臂,自责地哭喊道:“姑姑,是我间接害死了残天,是我!”
  “不,不是你的错,娘娘,真的不是你的错。”
  林然轻轻地拥着她,像是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无助,彷徨…
  “是我…”
  含笑靠在林然的肩头,害怕地抱紧了她。
  竟然会是自己害死了残天,为什么!为什么!
  残天,对不起,他说得没错,是我害了你…
  “娘娘,即便是你的错,残天也会原谅你的,更何况,不是你的错。”
  含笑一怔,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事,残天哪一次没有原谅过她?哪一次没有包容她?哪一次没有放纵她?他何曾怪过她?
  甚至,连一句责骂之言都没有…
  !
  酒不醉人人自醉(四)
  那天,她靠在林然的肩上哭了很久,把残天辞世之后,埋在心里的苦都痛快地宣泄了出来,哭着哭着,就这样睡了过去…
  含笑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独孤弄月,他柔情似水的眼神,像极了残天,“我梦见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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