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须怜我我怜卿

  宫姓男子听后，双掌合击，清脆嘹亮，嘴角微微上扬，“看来，元妃娘娘果如皇上所言。”
  含笑一怔，挑了挑眉追问道：“皇上？”
  “敢问宫大人所说的皇上是指？”
  “自然是我卞国皇上。”
  宇文沐恒！他怎么会知道含笑就是元妃？！
  难道宇文沐禹一路上飞鸽传书，所说的皇上就是宇文沐恒！
  那宇文沐禹在靳国不是为了与宇文沐恒夺天下，而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
  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因为含笑的出现而改变，拖延至今！
  含笑心中的迷雾一团团地揭开，真相渐渐地浮出水面，却让她格外诧异。
  想不到认识宇文沐恒这么久，却从未真正看透过他…
  见含笑有些出神，宫姓男子轻唤了几声，“元妃娘娘？元妃娘娘？”
  “宫大人，何事？”含笑浑浑噩噩地应了一声。
  “昨日的密诏，娘娘是否已经看过？”
  说起密诏，含笑的心中的疑窦再次袭了上来，宇文沐恒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才决定给她这封密诏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当初冤枉了她还是想挽回她？
  “看过了。”
  “皇上说了，娘娘看过之后，有些事该处理一下。”
  宫姓男子面不改色地站在这寒风中，看着元妃额前随风扬起的发丝，那嫣红一点如血泪般，令人为之一震。
  “含笑姐姐？”宫姓男子脱口而出道。
  含笑脚底一软，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你怎么会知道我叫含笑？”
  “真的是含笑姐姐。”眼前男子再度肯定地欣喜一笑，含笑却愈加茫然，宇文沐恒不可能把含笑这两个字告知一个外臣。
  他姓宫，宫…
  难道是？
  “赋玦？”
  含笑有些迟疑地吐出了这两个字，虽不是很肯定，应该也八九不离十。
  “正是，皇宫的宫，词赋的赋，玉玦的玦。”宫赋玦笑得更加欢悦，得见故人，岂能不痛快？就像他十岁那年，那张能说会道的嘴，那份孝心…
  今夕何夕，赋玦如今毒这般大了，看来自己，不老都不行了。
  想起这些，含笑的嘴角浮上了一抹苦笑，“当年见你，还是个懵懂的孩子，如今，已经是御林军统领了。”
  御林军统领，曾经这个职位，是属于残天的…
  宫赋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还不是一样，世事多变，竟成了靳国元妃。”
  “是啊，世事多变，今天的局势，有谁能预料到？”含笑暗叹了一声，宫赋玦竟然不多加追问，还肯叫她一声姐姐，是该庆幸了。
  含笑收敛起了心中的感慨，随口问道：“赋玦，你娘还好吗？”
  “好，如今有丫鬟伺候，能不好吗？只是，娘这么多年，始终不习惯住豪大的府邸，她总是怀念山下的那间竹屋。”
  那间竹屋，怀念的岂止宫赋玦母亲一个人，就连为情所伤的含笑，至今也忘不掉…
  “那你呢，娶亲了吗？”
  “娶了，还有一个两岁多的女儿，叫…含笑。”
  他鼓足了勇气，吐出了“含笑”二字，他记忆中的含笑，曾经可以生生死死都陪在自己最爱的男人身边，他曾经开玩笑地对自己的母亲说过，“赋玦将来长大了，也要娶含笑姐姐”，他母亲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便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当他为官三年之后，却始终不见他有娶亲之意，她便慌了起来，“赋玦，你也到了娶亲的年龄了。”
  宫赋玦一笑而过，没有答话。
  直到宇文沐恒下旨赐婚，他才不得不接受，娶了孟太师的次女——孟水盈。
  孟水盈诞下一女后，宫赋玦便取名含笑，也是这个时候，他母亲才明白，他儿时的，不是戏话。
  含笑略有些错愕，抿了抿薄唇，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含笑是个好名字，含笑花刚毅倔强，我夫人很喜欢。”
  直到他的这句话之后，含笑才牵强地扬起一个弧度，“是吗？”
  “言归正传吧，娘娘。皇上既然授权给了娘娘，那赋玦必定协助娘娘，在所不辞。”
  含笑轻点了点头，随口道：“你还是叫我姐姐吧。”她的目光落在了院落中颓败的含笑花上，含笑是个好名字…
  “求之不得。”
  ！
  无情不似多情苦（五）
  按着含笑的吩咐，宫赋玦将含笑所需的东西，耗费了不少财力，终于寻到了。
  他带着含笑所要的东西来到了未央宫，见四周无人，放心大胆地合上了门，“姐姐，给。”
  宫赋玦将一个精致的小瓶子交到了含笑的手中，含笑接过瓶子嫣然一笑，从宽大的绯红袖中掏出了一串念珠，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瓶子，将瓶中的水浇灌在了念珠上。
  一瞬间，念珠沾上了水渍，含笑用衣袖擦了擦之后，几颗念珠上渐渐显示出了几个字，含笑欣喜中透着五分错愕，两条纤细的凤眉紧紧蹙在了一起。
  “怎么了，姐姐？不行吗？”
  含笑茫然地摇了摇头，坚定地看着赋玦的瞳孔，“赋玦，帮我把紫婕妤叫来，不要声张。”
  “诺。”
  紫婕妤正是当年的紫兰，在含笑离宫后的第二年，便由雪妃做主，封为了婕妤，后宫凤印，虽由明妃代为掌管，但雪妃册封紫兰婕妤之事，明妃亦没有多加阻拦，是以宇文沐恒也不便多言。
  可是，令含笑痛心的是，紫兰阴奉阳违，表面上对她很好，可是，内地里，却捅了她一刀，捅在了她的心里…
  当宫赋玦带着紫兰来到未央宫的时候，紫兰虽有些奇怪，皇上怎会安排一个异国元妃住在卞国后宫主位的未央宫？
  可是，这个谜，在她见到含笑的那一刻，便解开了。
  “皇后娘娘？！”
  穿着华丽的紫兰有些诧异地瞪圆了眼睛，捂着嘴，险些惊叫了出来。
  含笑摆手示意赋玦退去之后，才故作淡定地笑了笑，“你该叫我一声大嫂，不是吗？小月公主。”
  紫兰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缓和了心里的害怕，目光却不敢直视含笑，有些心虚，“皇后娘娘在说什么？紫兰不明白。”
  含笑上前凑近了几步，不屑地冷哼一声，“不明白？”蓦地，扯下了她腰间的玉玦，扬起手逼问道：“你还不承认吗？”
  紫兰挺了挺背脊，不再害怕，既然被她知道了，也就无需再隐瞒，豁然一笑，“大嫂果真聪明，想必当年就已猜到了吧？”
  含笑将手中的玉玦狠狠地扣在了桌案上，目光凌厉地扫向了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月公主煞费苦心，把我从卞国皇宫赶出去，竟然不惜一切！”
  “小月不明白大嫂的话。”
  紫兰脸不红，气不喘地听她说着。
  含笑则是更加无法原谅她，倘若此刻她承认也就算了，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抵死不认！
  窗外的寒风袭进了未央宫，飘进了含笑冰冷如霜的心中，感受不到任何凉意。
  含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将手中握着良久却没有回暖的念珠重重地砸向了她，“这是太后娘娘生前留下的！上面刻了”紫兰是凶手“五个字，你还想否认吗？你既然爱他，为什么要害死他的母后！为什么！”
  紫兰的心里不再畏惧，可是，面对含笑，却是很愧疚，她的声音弱了下来，几近哽咽地说着，“因为，八宗罪，少了谋害太后这一条，他还是不会相信…”
  含笑只听到了前半句，后半句她虽讲得极轻，可是，她猜到了…
  “啪”
  狠狠地一记耳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含笑伤心欲绝地看着她，昔日她为自己求情，不过是在装可怜，到最后直接害她的，竟然会是她！
  她的口中一阵血腥味，鲜红的血渍从嘴角溢了下来，就仿佛含笑眉心的哪一点血泪般红艳。
  她不疼不痒地扯了扯嘴角，继续说道：“而且，雪妃答应我，只要我帮了她，她就有办法令我成为他的女人。”
  “你说什么？！是雪妃让你做的？！”
  含笑瘫软地扶住了桌沿，头痛得几乎站不直，看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仰面大笑了几声，昔日是谁说这个世上，只有我含笑对她最好，昔日我又对谁说过，这个世上，残雪对我最好…
  可笑，一切都敌不过女人的嫉妒心！
  “你走吧。”
  “大嫂…”
  “走！”
  紫兰踏着沉重的步伐踏出了未央宫，只有“对不起”三个字还飘散在她的耳边…
  她一走，赋玦便冲了进来，看着撑着力气的含笑不免担心地问道：“姐姐，怎么了？”
  含笑揉了揉太阳穴，尽力清醒了过来，握着宫赋玦的手，“我没事，赋玦，你给我准备一壶好酒。”
  “酒？”
  “对，不需要多，一壶足以。”
  赋玦将含笑扶至床边坐下，方应了一声“诺”，转身离去，准备她所需要的好酒。
  她是想大醉一场还是想借酒消愁？
  含笑端着一壶酒，两个青铜觞赶去了霁雪台，青铜觞中盛满了两杯上好的竹叶青，闻上一闻，便已醉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