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须怜我我怜卿

第86章


他们的经历很曲折,可是,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在承受,他只需坐在那高高的帝位上,因为,他的背后,一切都有她在撑着。很可笑对不对,从来都是男人为女人顶着一切,可他们却本末倒置,她不在乎,因为他肯娶她,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会有哪一天成为他的妻子,女人的心永远都是贪婪的,既然他们成了夫妻,她当然希望他们可以有一个孩子…后来,她如愿了,孩子在腹中七个月大的时候,她的命运被改变了…她经历了丈夫的质疑,她经历了孩子的痛逝,她经历了一个个女人的刁难、一个个男人的守护…”
  含笑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勉强笑道:“她的名字很好听,她娘给她取名——含笑。”
  一切都回不去了,就算他承认了她的清白又怎样,她始终搁不下心里的恨,如果只是她一人也就算了,可是,如果她轻易地原谅了他,对得起孩子,对得起残天吗?
  她可以忍受他不爱她,可是,他的羞辱,却是她一辈子都放不下的伤痛…
  “卡擦”一声,含笑手中的枯枝被折断了,肩上的衣裳也因一用力,而掉落在了地上,扬起了片片梅花。
  含笑握紧手中的枯枝,一个轻跃,掠到了空中,绯衣飘飘,与梅花相得益彰,枯枝在这梅花中飞舞得甚欢,透着的不是杀气,而是,前所未有的伤感…
  太迟了。
  含笑挥舞的收发自如,凌厉的剑法在这上空中,刷刷地响着。
  宫赋玦兀立在远处,不笑,平静地看着,喟叹道:“卿本佳人,这些故事,其实赋玦早就听皇上讲过了。”
  卿本佳人…
  含笑回了地,拾起地面上的衣裳,“拿着,卿本佳人,可千万别冻着了。”她故作莞尔一笑,心里却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是悸动还是心痛?
  宫赋玦伸手去接,只是,接的不是衣裳,而是她代用剑的枯枝。
  他浅浅一笑,温润地在风中乱舞,那剑法凌乱而不失节奏,就像是醉酒之后的即兴之作,步伐混乱而不失协调,含笑看后,大加赞赏,“赋玦真是文武双全。”
  宫赋玦向前一刺,枝节端挥扬了几下,粲然一笑,“姐姐才是才,貌,武俱全。”
  才,貌,武?
  含笑嗤地一笑,“赋玦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会说话才是宫里的生存之道,不过对姐姐都是肺腑之言。”
  宫赋玦收了剑势,一番下来,早已温热了,哪还需要穿衣裳,于是将含笑递过来的衣裳径自捧在怀中,“赋玦知道姐姐现在想什么。”
  他正色地说道。
  含笑凤眉上扬,来了兴趣,昔日憨厚可人的小赋玦,如今竟能看破她的心思,究竟是真是假?
  “那赋玦就说来听听。”
  “姐姐想见皇上。”
  赋玦目光流转,恍若深海中耀眼夺目的珍珠,顾盼神飞的眼眸中,藏着些许幽怨。
  可是,这句话,说出口竟是如此轻而易举,似乎是他自己的意料之外。
  含笑也是为之一震,掩去了笑容,亦正色道:“既然赋玦知道,还等什么?”
  宫赋玦来回踱了几步,伸手接住了飘飞的几片花瓣,但笑不语。
  “我这次回来,本就是为了两国之事,若不见他,岂不是白走一趟?”
  宫赋玦轻笑了笑,“姐姐不是说,找一嫔妃谈即可吗?”
  含笑不怒反笑,然这笑容中却暗藏着一种无形的嘲笑,“赋玦是在开我玩笑吗?赋玦该知道,姐姐眼下的处境,倘若姐姐两个月之内不回去的话,靳国便会发兵,到时候,对赋玦也没好处吧?”
  赋玦敛去了笑容,拱手一礼,一副翩翩公子之态,“赋玦失礼了,不过,这是皇上的意思,赋玦也无能为力。”
  “他是不敢见我吗?”
  她一声冷笑。
  现在才知道自己当年误会了她,所以把后宫的权利交还了她,可她如今已经不稀罕了,这些对她而言,也从来不重要,如果他真有心悔改,至少该当面跟她说一句“对不起”,或许,她还会原谅他…
  可惜,他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含笑,这就是你爱过的男人吗?
  看她神色愤然的脸庞上覆着陆离的神态,有爱,有恨,有怨,也有痴,毕竟,七情六欲人皆有之,即便她再怎么改变,也依然少不了贪嗔痴恨爱恶欲。
  宫赋玦超脱世俗,她在他的眼中找不到他的答案。他字字句句,看似都在为宇文沐恒,可是,他的眼神,她却看不到这种忠心。
  这个世上,便是有这样一种人,嘴上说的,与做的,都不是一致的,可是,他们却又不属于那种口是心非的人,而是在某种程度上想要保护一个人,就像宇文沐禹,先前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宇文沐祁,可到了最后,杀死宇文沐祁的人不也是他吗?
  而宫赋玦,虽是在阻拦着含笑,可是,保护的,却是含笑与宇文沐恒两个人。
  一旦见了面,含笑一定不由分说地发泄自己多年来的怨恨。
  倒不如,再给她几日,让她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姐姐错了,皇上不是不敢见姐姐,只是,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难道真的非要等两个月期限一到,才算是时机吗?
  含笑一拂衣袖,傲然离去,“既然宫大人皇命在身,本宫也不便为难。”
  仅仅五字——宫大人,本宫。宫赋玦便看出了她的不悦,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与其让她痛苦,还不如让她不悦,两害取其轻。
  宫赋玦弧度一扬,挥舞起手中的枯枝,一阵潇洒自如的挥舞,剑气凛然。
  梅花被这气势卷起的风,飘得更密,飞得更欢,那片片花瓣上,还镌刻着一张笑脸,清纯的笑容,不掺任何杂质…
  红雪纷飞的世界,却只有他一个人,在旁观着一切,所能做的,不过是帮助她。
  为她解开佛珠上的谜题,为她准备好她所需要的竹叶青,为她证明那份密诏。
  !
  一觞鸠酒了残生(三)
  那一日,因与宫赋玦怄气,含笑已经好几日没有见他了,原以为可以逼他带自己去见宇文沐恒,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徒劳,宫赋玦也是倔强性子,说过的话不会轻易改变,含笑只能这么继续和他斗下去。而离与独孤弄月约定的两月之期,除去路程,还剩下半个月了。
  湖心亭静立的两个身影,遥望远方,寒风扑打在脸上,有如刀割般疼痛,含笑身穿紫衣,在这冬天,显得格格不入,淡然地望着这片湖面,水波粼粼,似乎还能看见水底的鱼儿,还有…残天…
  另一旁的碧衣女子嗟叹了一声,侧首问道:“你不是要带我见他吗?”没有了当日的金碧辉煌,似是一切回到了从前,只有一颗爱着残天不改的心。
  当日的那杯所谓毒酒,含笑不过是在试探,试探这些年来,是自己看不清,还是残雪看不清。
  赋玦说,姐姐输了。
  可是,她却觉得,自己赢了。
  若一杯酒,能挽回良知未泯的青庭,何乐而不为?
  含笑不语,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湖面。
  “你没看见吗?他就在这里。”
  残雪看着这周遭静谧的一切,除了湖面的波动,什么都没有。
  她试着上前走了几步,俯身舀起了一泓水,不是寒澈透骨,而是,暖人心房。
  通透的水从掌心轻轻滑下,流回了弱水三千,她心满意足地含泪笑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在。”
  她的话语,含笑听不分明,可是,她懊悔的哽咽声含笑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思一念。
  残天,我把残雪从堕落的边缘救回来了…
  含笑伸指抹去了静默滑下的眼泪,倒吸了一口凉气,俯首看向跪在湖边的残雪,这份痛心,岂是装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恨的是她含笑一人,又何必拖累自己最爱的男人…
  轮回报应吗?
  含笑冷笑了一声,报应,的确是报应,残雪如今的地步,分明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残雪缓缓仰起脸,对上含笑如霜般的容颜,哀求的双瞳中泛着光芒,温润且沙哑的声音刺痛了含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可不可以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这种话,要含笑如何说得出口,说是残天为了不让她再受伤,说是残天为了不让她在宇文沐禹面前受辱,说是残天身为一个男人,不需要她的委曲求全吗?
  这些解释,告诉了残雪,是否还会一如从前地恨含笑?
  她不能赌,她已经赌不起了,这些话,不能就这样告诉残雪,让她一错再错!
  “对于一个死过两次的人来说,这很重要吗?”含笑抬起头,望向远处的树木,寒风萧瑟,拂过所剩无几的枯叶,瑟瑟作响。
  或许,残雪还不知道孟水涟当年所做的,逼得他们坠崖,逼得他们走投无路…当年,他们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残雪笑着扬起了一个弧度,舀起了一泓水,密布的泪痕落进了掌心,与掌心中的清水混为了一体,她与残天融合在一起了…
  她多想对含笑说一句“对不起”,可是她说不出口,她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她没有那个颜面去求得含笑的原谅,唯有当年的那一句话,她说得掷地有声,“姑娘是这个世上,对青庭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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