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黛清秋梦

  “娘亲还在这里，我想在这里陪她。”
  每一个字好像都带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然后她就垂下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墨端砚牵着墨情和她一起走在白玉大道上，九重门次第打开再次第关上。
  清秋几乎是无意识的再走，身后的门砰然合上的时候，心底一丝讥诮，明明是想出去的，但是却又回来，九重门后夜水湖边那一座华丽的牢笼，将心锁的死死。
  那个人绝世的容颜最后只留在一张残破的宣纸上，后来被能工巧匠做成了扇子，然而，就再没有见过那把扇子。
  那一把扇子，画着娘亲的扇子，会流传到哪里，在谁的手中，又会为谁续命？
  桃花扇，墨家血脉，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但是，只有这样才算是惩罚不是，况且，那些血脉相连的人，总是想念的紧。
  最后一扇门合上的时候，清秋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寂寞。
  她原是不懂寂寞的人，一个人站在湖边感受着风，看着夜水湖百年不变的风景，九曲桥上慢慢走一遭，然后在黄昏的时候沉沉睡去，四更过后一定会转醒，在东窗下烧一壶水慢慢的品，那是还小，不过十来岁的孩子生活却已经这样的单调，却自得其乐。
  脸上的寂寥自己一直看不到，一直陪着自己的娘亲美的像画，生活一直很美好啊！
  后来就一个人了，一个人站在湖边什么感觉也没有，然后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外面，然后站在凡尘浊世面前，却无师自通的做了妓子。
  总是有一点不真实，墨家的女子竟然做了妓子，而那一段的过往却丢失了。
  “父亲，我想知道一些事。”
  墨端砚住了脚步，最后一重门在什么合上，墨水湖间的血色莲花在风中微微晃动。
  “你想知道什么？”
  “那些在很久以前我就应该知道的事。”墨色率先向前走，墨端砚微微停住了一下，墨情紧紧握着他的手。
  “她的确应该知道了。”墨端砚拍怕她的手，安慰不安的她，低声道，然后牵着墨情的手跟着也跟上了墨色的脚步。
  茶香袅袅，上好的碧螺春淡淡青色的液体，恰到好处的水温，满室的宁静气息本该让人满足的叹息，但是墨情却觉察出了一丝波涛暗涌。
  墨端砚坐在床边，墨色倚在门口，慢慢噙着茶。
  “父亲，”这两个字喊出来的时候并不带一分的敬意，好像这就是墨端砚的名字一般，她只是准确的喊出他的名字，“你知道该告诉我什么不是吗？”
  “是，我知道。”墨端砚看着窗棂上的那只小小的青花杯子，苦笑一声，才缓缓道：“你是墨家血脉，唯一的血脉。”
  墨情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这是墨家的秘密，真正的墨家血脉很久远很久远才会出现一人，然后……”墨端砚微微停住了一下，回头看清秋，清秋一脸的平静静静的站着表示自己在听。
  一丝惊讶也无。
  “墨家用血脉的力量画桃花扇，真的可以延年益寿，人世间最美丽的女子最纯洁的灵魂封印进扇面中，给予执扇者最纯洁的灵气，这样就是延年益寿的秘密。”墨端砚脸色平静仿佛说的只不过是一个传说。
  墨情慢慢的在桌边坐下，握着青花的杯子低下头去不知想什么。
  “桃花扇不是传说，每一张扇面上的女子遗留下的怨念日夜盘绕在也是湖边，最后化作的就是水中的血莲，这就是墨家为什么总是有几分邪气的原因……”
  上古的墨家，传说中的神奇血脉的力量，传承者长生的秘密，那一把把桃花扇，画下一个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有着温婉的容颜，最干净透彻的灵魂，最后化作一纸扇面，留一缕冤魂盘驻在夜水湖边化作血莲。
  原来日日看见的那些血莲，是无穷的怨念，扑扇不开。
  “你是一个异数，墨家血脉要到三十岁后才会发觉，但是你一出生就显现出了不同。明姻说……”说到这，墨端砚有一些踌躇。
  “说什么？娘亲那时说什么？”
  “她说，如果你因为这个而痛苦，不如在你尚未醒事的时候杀了你。”
  清秋的脸上显出一丝惊讶但是随即压了下去。
  “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杀了我。”清秋道，她有一些明白娘亲的心情，那个女子温婉却坚强，有主见不退让，“她舍不得。”清秋转头看着夜水湖眼神微微闪烁。
  “墨色，你从来都不在意我的想法么？”墨端砚心中有些酸楚，握着茶杯嘴角的二一四胸无力的滑下，然后装作不在意的偏过头，嘴唇微微蠕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室内有片刻安静，三人都不说话，微微的风穿过门窗纠结着是呢随处散乱的宣纸，发出轻微的响。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说话吗？”清秋突然开口，墨端砚和墨情齐齐的看她。
  手指慢慢的扣紧，目光对上墨端砚的，微微眯了眼，其实并不愿意说的，但是墨端砚的眼神太真挚让自己无法拒绝。
  “因为，我在想，一个人真的有那么多的爱分给那么多人吗？即便有分给每个人的也是单薄的一份吧，你的生命漫长，那些你生命中的过客，付出的那一份真心到底值不值得，你……”清秋低下头闭了眼，静待片刻猛地睁开一字一句的说：“到底是多情还是绝情？”
  墨情的头转向墨端砚，脸上没有表情，墨端砚慢慢的在唇角撑出一丝笑。
  “清秋，我以为你什么也不关心的，你原来在意的是这个，你是为明姻叫屈还是为墨情叫屈？”
  话一出口，墨情的脸一片苍白。
  他对面的男子，她也应该唤上一句“爹亲”，和他一起原本就是不伦之恋，只是那一刻动了心，动了心就不由自主，那是的墨端砚负手的时候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唇角的笑带着讥诮，夜水湖边成日成日的站，眼中一片怨气，那个男人由来是谪仙般的气质，目光温浅几时有过这样的哀怨，心动的时候不知道，呆呆去牵他的手才发觉自己的心已经不受控制。
  颤声问出的那一句“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其实心中是带了羞辱的，连自己都憎恨自己那种无耻，自己的爹亲自己既然起了那样亵渎的心思。
  那是的心情，自己极力去忽略，眼神中一片空白，好像看不见，牵着他的手站在也是湖边，吹来的风飒飒作响翻腾的衣裾纠结在一起牵扯不清，眼睛中的光芒越来越盛，那个男子微微的笑了起来，光芒之中的那个笑是墨情最后一次看见墨端砚的脸。
  因为是不伦之恋，因为是自己太过于污秽的心思，所以老天惩罚了吧。墨情这样想。
  墨端砚回握住她的手，手心意外的温暖迅速游走于周身。
  “阿情，你可知这条路，遍布着世人的不耻以及日日夜夜良心的折磨，你看上天已经惩罚了你，你不后悔吗？”
  听过千遍万遍熟悉的嗓音此时却是陌生的，在耳边近似与呓语的声音带着极大的蛊惑力，不由自主的将头点了下去，然后是墨端砚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对不起，阿情，是我蛊惑了你，但是如果不这样，心痛就会一直持续着，很痛很痛。”
  那是，失去光明的恐惧感抛诸脑后，身边的男子慢慢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轻轻的道：“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然后，就不会心痛了。”
  “墨色，”墨情站起身来，将头微微偏向清秋的方向，一字一句的说：“你不该质疑端砚对娘亲的爱意。”
  清秋没有说话。
  墨情猛的垂下头，然后慢慢的扣紧了手指。
  这句话，她原本不该说。
  她根本没有任何立场说，但是脱口而出的话已经收不回。窘迫倒还是其次，涌上心头那长期可以忽视的强烈的不安与歉意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你不反对，时至今日你到底又在乎什么？墨色，我们从来没有弄清你在想什么，你高兴或者不高兴，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们任何一个人，”墨情苦笑着坐下，“墨家女子虽然寂寞，但是不是冷漠啊，你痛或者不痛，一个人忍着的时候是否想过我们，很像替你分担呢？”
  “话题是不是偏远了。”墨端砚突然开口，他起身站在墨情身后将手放在她肩上安抚她的情绪。
  “墨色，我的生命漫长，一路走来能够留住的东西很少，其实也好像生活在一个梦中，血脉的力量传承在我身上是在三百年以前，那是还懵懂，不懂墨家血脉倒是是什么，以为不过就只是墨家的继承人而已，守着这么一座宅子，慢慢看尽红尘沧桑然后等待时光将我变成尘埃，以为生命其实很简单，睁着眼睛一日日过，但是生命太过漫长，最后会质疑自己真的是活着的吗？人生的本质其实就是在不断思考活的意义。我以为生命不过就是迎来日升送走日落，但是我不是山巅的数也不是崖壁上的岩石，人总是在不断为自己照着活下去的理由，墨色，我知道你在在乎什么，我爱的每一个人我都用尽了心力，每一个只有用尽力气去爱，那样才觉得自己的心是跳动着的，从明眸皓齿爱到白发苍苍，我没有后悔过一分钟。墨色，当你的生命已经不能成为你的寄托的时候，只有从别人的身上找寻活下去的寄托，墨家血脉是不老的，这样的青春年华是恩赐也是惩罚，一个人终究是太寂寞，所以手中一定握住什么才会安心。”
  清秋手中的茶杯早已经凉透，但是仍然紧紧的握住了，心此时放空，她不想去争辩什么，墨端砚一直都有好的口才说服人，但是墨端砚口中的那些传奇一般的故事让她的眉毛渐渐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