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黛清秋梦

  惆怅玉颜成间阻，何事东风，不作繁华主。
  随口吟出的词句突然间心血来潮要改名，那团团左的人却各自点头应允。
  小小的女童说完一步一步去了，凉亭里的人各自抓阄决定了自己的字。
  墨言，墨延，墨颜，墨彦，一个名字，换起来一下子就是叫四个，这样就不会忘记了吧。
  清秋呆呆的任那铺天盖地的绣品兜头砸下，沉浸在那样的记忆中挣脱不出。
  那邪恶名字确实是自己一手取得，但是怎么可能？
  绣品散落一地，清秋慢慢蹲下身去捡，但是当碰到最上面的一件绣品的时候，手停住了。
  大红的锦缎上绣着展翅的凤凰，细细勾勒出的栩栩如生的形象，那是一件嫁衣，袖口是细细金线缠绕而成的莲花，下摆则是层层叠叠的卷龙纹，连背后都用暗纹绣着另一只凤凰。
  凤求凰。
  那不是自己的绣品。
  自己的绣品没有这样精致，没有这样细致的纹角，没有这样一针一线就可以看出来的真心。
  清秋捡起了这件嫁衣，鲜红的颜色刺眼，闪闪的金线在衣裳上绘出一片喜庆，领口上绣了一个小小的“色”字，毫无疑问，是绣给自己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响起。
  “墨色，你想记起吗？”
  清秋任它一遍一遍的回响，突然想到了她离开那家小小的馆子时的情形。
  从梦魇中醒来，打点好情绪，看见床上的绻风，睡的极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嘴唇发白手脚不安分的动着。
  身体内有什么喷薄欲出，慢慢靠近，然后轻轻叫了一声：“绻风——”
  绻风似乎有感应，眼皮微微颤动，但是没有醒。
  “我们是不是有一些尘封的过往，我绝计不会在乎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她伸手抚上他的眉角，“第一次就见面的人，我不会请他喝酒，”手指慢慢滑向他的眉梢，“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跟陌生人走，”然后停驻在太阳穴旁，感受着那里血管“突突”的跳动，“更不会日日思念，”然后微微用力按了下去，“我成魔的时候应该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但是却听得见你叫我——”俯身下去细细打量他的脸，“——清秋。”
  最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但是我不该留恋，有很多事我自己都不知道，细数生命中记得的那几年，几乎大半都是伤心，还有很多模模糊糊的记忆我记不清，”悠悠的叹气，指尖移到他的鼻尖，“我想我们是不一样的人，我以为一刹那的露水情缘，就像我妓子生涯中的无数恩客一样，只要我决绝转身，你的所有记忆就会消失掉，我贪图片刻的温暖，只一刻就足够，再多一份，就会有无穷的贪念，那时候再如何把握自己的心呢？”
  感觉指尖那一小块几乎在微微的抽动，清秋收回了手。
  “我是一定要回到墨家的，而你不必和我一起忍受寂寞，九重门后的牢笼，关一个就够了，关一个疯子就已经够了。”
  将手掌放进绻风半握着的手掌中，感受着最后的那双温暖，“我不知道为什么墨颜离开了我的心会那么的痛，我也不知道今后还要痛多少遍，我想我是一个疯子，你不必和疯子一起忍受磨难。”
  “所以，我离开，你忘记，就这样好不好？”
  手指离开的时候感觉到巨大的失落，再一次看他的脸，那张脸总是觉得似乎在生命一个久远的时期出现过，但是想不起来。
  只是，没有理由去让别人背负自己的生命。
  离开的时候，打开窗子，深秋的阳光带着几分燥起，深深吸一口，带着食物的想起，睡梦中的香气就着这吧，还有地下喧嚣的人声入耳，竟然有点舍不得。
  隐隐之中觉得，未来遥遥无期，那种不祥与安安的抗拒盘虬在心底，不敢去想，怕自己会后悔。
  深吸一口气，跳下了窗子。
  手中的嫁衣，如果披上，会很美丽，只是漫长的生命力身边还会不会有一个可以让自己愿意披上嫁衣的人，还是恰恰相反，会有很多个？
  清秋将嫁衣塞到柜子的最深处，然后俯身捡起了另一件。
  细细看去，这一件绣的是冬梅……
  一梦再梦
  人的一生会做很多梦，但大多都不会再记得，但是如若有幸记得一两个的话大多会记得一辈子，甚至到最后会以为那些梦里的事是确实发生过了的事。
  就比如绻风总是觉得诸无玉揍过自己，所以对他没有好脸色。这当然只是臆想的理由，而真实的原因是：诸无玉说：“哪日若想找我帮忙了，就睡在屋顶，身姿要妖娆，眼神要娇媚，要勾人，要让人想压上去，那样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就是我正在洗澡也会过了浴巾就冲来的。”
  这般大胆无耻的话，诸无玉说的时候一本正经，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不放心的看着绻风，一副谆谆教导的模样：“你一定要记住了。”
  当时是不屑一顾的，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姿势来求助？这对于绻风来说就是天方夜谭啊，但是最后还是用上了。
  不管怎么说，诸无玉还是有可用之处的，呃……如果这样说让诸无玉不高兴的话，那么，诸无玉还是很有用的。
  那样的动作也做了，但是对诸无玉的怨恨就更深了一些，但是这些怨恨还是压在骨子里不要表现出来好一些。
  于是对诸无玉的态度也就冷漠起来了。
  但是诸无玉那是什么表情啊，委屈？幽怨？一脸伤心的而看着自己的那是什么表情？
  “诸无玉，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原本想走开的但是那样如影随形跟着自己的目光那么缠绵让自起了一满背的鸡皮疙瘩，还是不能忽略啊。
  “可以？你说可以？”诸无玉却跟瘦了极大的侮辱似的跳脚，将“可以”两个字加重再加重，尾音挑的老高，“这不是可不可以说的问题吧！”
  绻风看着他不发一言。
  诸无玉鲜活的面孔瞬时间垮了下来。
  “好吧，我虽然只是‘可以’说的程度，但是我还是要说。”
  绻风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
  “你要抛弃我吗？”
  这一句话让绻风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咳咳咳，”绻风猛的弯下腰来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就知道。”诸无玉哀怨的看他一眼，转身离开，慢悠悠的脚步拖拖踏踏，明显的不甘心。
  绻风在后面咳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一抬眼，诸无玉已经又折返回来一脸哀怨的站在面前。
  “你真的要抛弃我啊？”
  绻风一脸怪异的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抛弃你。”
  话一出口，诸无玉调高了眉一脸的喜气洋洋，伸手就要给绻风一个熊抱，绻风冷静的退后一步，继续将未说完的话说完。
  “我又没有和你在一起，怎么抛弃？”
  诸无玉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这么绝情不好吧。”
  “我跟你都没感情，怎么绝情了？”
  诸无玉瘪着嘴站在原地老大不情愿的念叨：“这样不好吧，这样不好吧，这样不好吧，这样不好吧……”
  如魔音贯耳，绻风听着他喋喋不休，看着他薄薄的嘴唇一动一动，突然间觉得熟悉。
  好似很久很久以前了，很久以前也是薄薄的唇一遍一遍的说：“绻风，我要保护你，我要保护你，我要保护你……”
  那个声音很清澈，带着撒娇的意味一遍一遍的说，别扭干切实越说兴致越高，手舞足蹈扯着绻风的袖子，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紧紧蹙着的眉头纠结成一团，身边的那个和自己差不多一样高的人将头埋在自己的胸膛上，毛茸茸的头使劲的蹭啊蹭，似乎想将满脑袋的油都蹭到他的身上去。
  绻风伸出手推开他的头，冷声道：“如若你听话，我就让你在我身边。”
  虽然是冷言冷语但是还是让被推开的人很开心，拽着他的袖子笑的嚣张：“哈哈哈，这么漂亮的人终于是我的了！”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以后就有我保护你了，所以什么都不用怕啊！”很是嚣张。
  这样的记忆，突然间很清晰的扑来让绻风措手不及，抬眼去看，对面的诸无玉已经没有说话了，一双琉璃色的眸清凉，平静的看着他。
  心头突然的一紧，绻风有预感要发生什么事了。
  诸无玉负手站着，然后微微叹息了一声。
  “绻风，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带着悲凉的眸子，似乎还有星星闪闪的泪光，背景一片黑暗，诸无玉的影子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了。
  而那句话却在心底生了根。
  “……你不记得我了么？”好伤心的语气。
  绻风脚步踉跄退了几大步，安定下来，突然又看见了诸无玉。
  背景还是一片漆黑，但是诸无玉却是笑着的。
  “绻风绻风，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笑语盈盈眼中闪烁着微微的光芒，神色是雀跃的甚至是信誓旦旦的。
  那样的目光太灼人，让绻风不由自主的点了头。
  “我们去找那个人。”
  似乎是无意识的接了话，绻风惊讶的发现这句话也是熟悉的。
  “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等不及绻风绻风去想这句话怎么熟悉了，诸无玉又问了一句。
  “知道。”说出来的时候绻风愣住了。
  那个人……是哪个人？自己竟然是知道的？
  翻检着记忆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是哪个人，有模模糊糊的而影子闪烁却看不清楚，再抬头诸无玉再一次变了神色，唇角是悲悯，是无奈，还有看得见的苦涩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