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黛清秋梦

轻描淡写的说浑不在意的样子让墨端砚心中又是一股微微的火气。
  “不要这样，阿色，这样是表示你对我的抗议吗？”
  “不是。”清秋伸手拽过一件绣品，递到墨端砚手上，“喏，好像是绣给你的，但是忘记什么时候绣的了。”不好意思的笑笑，“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我绣的。”
  墨端砚没有去接，清秋伸出的手就一直伸着。
  这样表现固执的清秋很少见，她从来都是无欲无求的样子，不会勉强别人，别人什么意愿他从来不服干涉，但是她会警告，听与不听就不关她的事。
  但是这一次，似乎墨端砚不接她就会一直伸着手道天荒地老一样。
  墨端砚说：“这幅绣品我讨了很久，你都没有给我，这一次，是为什么？”
  清秋的眼慢慢弯成一条线，“呵！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我不记得，你知道的。”
  墨端砚接过了绣品。
  是天青色的轻绸，上面绣着水墨的荷花，田田的荷叶布局和精巧，细致的经络都绣的逼真。
  他细细的看，然后发现在衣角有一个小小的“砚”字，原来是这样让清秋认为是给自己的绣品。
  “我想，这算做最后的礼物了。”清秋负手踱到门边，天际的斜阳微弱的设在门框上，细细的水滴反射着微弱的光芒，清秋在门框上轻轻抹了一下，指尖微微的湿润之感带着轻轻的凉意，她转过身，将手指贴在脸颊上，然后道：“你去游山玩水可好？”
  欸？
  墨端砚抬头看她，不知道这一句是怎么和上一句连接起来的。
  “带着墨家的人一起去。”清秋笑着补充。
  “然后呢？”墨端砚突然有些明白她的意图了，将手中的绣品随意的丢在桌子上，负手凛然一笑：“然后就准备毁灭墨家？”
  带着怒气的话并没有让清秋感觉到威胁，她但笑不语，算是默认。
  “你到底想什么？这样的力量到底对你有什么不好？”墨端砚看着他，眼神锐利的想要剖开她的心一样。
  “这样的力量会杀人，你不知道么？长长久久的活着，从一开始坚持到后来的越发的无所谓，我怕的是我也会像你一样，用这样的力量不断的去抹杀一些人的青春美丽，时间会磨灭一些记忆，更可以磨灭有些坚持，到最后所固执的那么一点点东西都将不复存在，有时候不是身不由己，而是真的想做出一些事来证明自己活着，桃花扇是太诱惑的东西，墨家能够造出这样的东西，是不是潜意识里希望有人和自己一样长生，一样忍受这样的痛苦呢？再问一句，即便是身边有阿情，你是不是就不觉得寂寞呢？”
  她说的时候很平静，即便是问也给人温柔的感觉，倚在门框上，她笑容完好，好好像说的不过是平常的事。
  “阿色！”他厉声喝，但是终究没有说什么。最后一句话将他逼入绝境。
  回想那些最初的日子，自己似乎也是不愿意画桃花扇的，自己第一个爱人好像也是承诺过一生一世的，自己似乎也曾经抵抗过这样的力量的，但是越到后来记忆越发的不清晰，爱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都渐渐的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执笔画了第一把桃花扇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用爱情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寂寞根深蒂固，即便身边有爱着的人，即便是笑着的，即便是没有烦恼的，还是觉得寂寞？
  “阿色——”无力的叹息伴随着最后一线阳光没入地平线，墨端砚说：“墨家不是随便就可以放弃的东西，墨家血脉也不是随便可以放弃的东西，你想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做到不伤害任何一个人而毁灭这样的力量呢？阿色，人世间这么好，为什么就不是这坚持下去呢？人心那么坚强，一定可以抵挡这样的诱惑不是吗？”
  清秋缓缓的摇头。
  “从一开始就没有坚持，到现在已经没有信心。”她看着满湖的荷叶，目光飘到湖水中间，然后笑了笑，唇角落下的时候，很萧瑟。
  “我是天下名妓，这样的身份，我很在意。”
  原本已经落下的夕阳突然间又蹦出一缕洒在清秋的脸上，伴随着睫毛在眼窝投下的阴影，有微微的水光在闪动，然后就听见了一个声音。
  “清秋。”
  近在咫尺。
  墨端砚负手一闪已经站到了清秋面前。
  兰月河畔轻衫薄，恰如水墨当风摇。薄唇，修眉，目深似海，龙章凤姿。轻袍缓带，锦绣罗衣。
  暗红的卷龙纹，高靴金冠。
  “绻风。”清秋并不意外闲闲的叫出他的名字。
  墨端砚的眉头紧紧的纠结了起来。
  这是绻风，他没眼花，的确是，这样是经过精心打扮后专门出来找媳妇的吗？
  手中蓄的三分力没有退，绻风只是站着背着阳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你不要我了么？”他问。
  这句话，诸无玉问的时候是千娇百媚，绻风问的时候是冷的让人打颤。
  墨端砚不着痕迹的退开一步，闲闲的倚在湖边的栏杆上，手中蓄下的力又加了一分。
  清秋还是闲闲的倚在栏杆上，一脸轻松地看着他，对于这样的问句其实不是意外的，但是对于他的口气真的是出乎意外了。
  “嗯，不要。”她说的笃定，答得坚决。
  有一刹那，墨端砚已经准备出手了，绻风周身的戾气突然间暴涨，滔天的怒气滚滚而来，绻风放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握起，然后松掉。
  “你是嫌弃我么？”这一句话问出的时候四周的空气骤然凝结，脚下还没来记得蒸发掉的雨水骤然凝结成薄薄的一层冰，夜水湖响起“咔咔”的声音，毫无疑问也正在结冰。
  突然间一冷让清秋脸色突然一白，而墨端砚已经出手如电扣上了绻风的咽喉。
  手指停在咽喉前一线的地方就再也不能近一分，绻风周身的寒气从指间蔓延上来沿着胳臂的经脉迅速的蔓延上来，绻风冷冷的看着他。
  身后的清秋猛的伸手拉了他一把，墨端砚踉跄几步后背撞上了栏杆。
  “你放肆！”清秋怒目相向，一手拉着墨端砚狠狠的盯着绻风，冷的直打颤。
  墨端砚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在清秋呼喝出口的时候突然感觉周身的冷气噙了很多，不着痕迹的调整姿势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自己的功力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的，而这个世界上可以被他称之为一般人还没有出现，那么可以让自己这么狼狈的……除非不是人。
  清秋瞪着他，一步也不相让，“放肆！好好说话不行吗？”
  前一句还气势十足，后一句就是明显的示弱了。
  墨端砚第一次体会到清秋的外强中干，无奈的摇摇头，但是看绻风微微迷茫的表情，心中突然间一轻。
  似乎绻风是很听话的，墨色说完后他身上的戾气消失大半，脸色也柔和了许多，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是很有意思的场景啊！
  心中打定主意，墨端砚准备看戏。
  向后面微微退开一步将独处的空间象征性的让出来，抱着双手一脸的兴味，对于刚才的失手也不是那么的计较了，眉目舒展，唯一隐隐不安的是：绻风到底十足怎么进来的？细细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搁置。
  绻风不说话，冷着眼冷着眼盯着清秋，似乎要定出一个洞来。
  清秋摸鼻子，打了个哈哈，然后道：“穿这么漂亮，相亲啊？”
  绻风皱了皱眉头。
  “相亲也挺好的，其实。”清秋一脸正经的说。
  绻风的眉头皱的更深。
  “你想知道什么来着？”清秋在那样的目光之下是在不能就这样糊弄过去吗，只得投降缴械决定认真面对。
  绻风微微他了抬眼，没有说话。
  清秋无奈的再次摸了摸鼻子，这个意思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是……你刚才没听见吗？
  “哦，我记得了。”这一次的神色正经了好多。
  然后迎着绻风的目光，清秋说：“我不要你，也不敢要你。”
  墨端砚摸了摸胳膊，发现竟然一点鸡皮疙瘩也没有，失望的自顾自摇了摇头，抬起眼看着清秋，眼中有了担忧。
  “不，你嫌弃我。”绻风固执的说。
  墨端砚为这样的对白而感到无聊而又无力。
  “我不敢，没资格。”清秋习惯性的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在接触道绻风的眼神后突然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先是他悄无声息的来，然后是奇怪的力量，现在是印堂发黑背后阴气笼罩，周身力气滔天，然后是那些个问题。
  嫌弃？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绻风，你……”剩下的话梗在喉咙间没有说完，绻风已经欺身而上，一把正面抱住清秋，急速向后面退去。
  墨端砚眉头一皱，神色一凛急急追了上去。
  竟然敢当众抢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时就将毕生的武学全部展示出来，身形如电，尽了最大的努力才能追的上绻风的脚步。
  墨家的宅子整个布局就像一个迷宫，地势复杂，房屋错落都是精心布下的阵，想要在里面熟来熟往几乎是不可能，墨家是一个不满邪气的地方，会让人产生错觉，但是绻风似乎对这里无比的熟悉，在屋檐上狂奔在一个有一个精细的阵法之间游走，脚步一步不乱，每一步恰到好处，很快就绕过了第三重门，眼见着就要跟丢，墨端砚大喝一声，手中一道青光想绻风的后背急射而去。
  他有十足的把握那一枚玉佩一定会打中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