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辞凰

  
  敖綦笑得更是厉害，他歪了头，做出一副疑惑的神情来“如果我偏要阻拦呢？”
  
  天君听了这话，面上隐隐露出些狠戾来“挡者，死！”
  
  敖綦哈哈大笑起来“都说岱舆天君性子清冷，今日一见，才知传闻实虚。”他揽了我的肩“怎么？现如今后悔了？可是我说过，她不会等你回头的。”他微微靠近我，口气亲昵“她要和我成亲了，天君这般强迫就不怕她恨你？”
  
  天君神情微动，他看着我“小辞，你会恨我吗？你曾经说过，最喜欢我，最欢喜和我成亲的啊！”
  
  我只觉得心中一痛，天君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咬了咬唇，“凡是都会变的，我的心意你曾经嗤若浮尘，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嗤若浮尘？”他低低重复了一遍，随后蓦地看向我“便是如此，你们这亲，也不可结！”
  
  敖綦听了这话，低着头对我笑着说“傻姑娘，这成亲还真不容易，你先等一等，一会儿咱们就回去。”说罢就迎了上去。
  
  我伸出手，却连一片衣袖都未抓到。
  
  一边的老龟安慰地说道“娘娘不用担心，七殿下不会有事的。”他虽然这么说，可是面上却是紧张焦急的。
  
  三界无人不知，岱舆天君与天帝天后等尊，如今已经有了数万年的修为，三界之内，实在没有哪个是他的对手。当初幕徽伤了他，也不过是依仗着天帝的法杖而已。如今敖綦与他一战，定然是要吃亏的。
  
  老龟心中也很清楚，可是如今这情形，他也不过是在安慰我安慰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便对着老龟说道“你速回西海将此事报与龙王，龙王定会上达天帝的！”
  
  老龟听了，犹豫地看了看我，我看着光圈中的红褐两道身影，嘴角不由浮现一丝苦笑“我不会有事的，你快去吧！”
  
  老龟这才驾云离开，前往西海。
  
  老龟一走，我便移步上前，一个小将怯怯地拦过来“娘娘不可！”
  
  还未成亲，何来的娘娘？
  
  “下去！”
  
  他胆怯地看着我，再看向在光圈中的红色身影，终于慢慢地退了回去。
  
  光越靠近光圈，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饶是我五千年的修为此刻也抵抗不了这仙力冲撞，那光圈中的他们又当是如何呢？尤其是敖綦，他其实也不过几千年的修为，哪里敌得过天君？
  
  “你过来做什么！”是敖綦气急败坏的声音“乖乖呆在那，一会咱们回西海成亲去。”
  
  成亲？闹到如今这地步，还谈什么成亲呢？当初敖綦说但凡与我有瓜葛的都没有好下场，真是一语成谶！
  
  他本是西海七郎，风流三界，女神仙女妖怪，莫不为他而倾倒，却也不知是入了什么魔障，偏偏认识了我。
  
  如果不是我，他如今或许还在凡间哪家酒楼中，口品美酒，怀拥美人，自在惬意。
  
  一步步地走近，努力咽下嘴里的腥甜，我渐渐地看清了他们的模样，敖綦面色苍白得厉害，周身的仙力也弱了不少，只是还在强撑着，即便如此，他还分神看着光圈外的我“傻姑娘，退回去！”他这么一说话，似乎支撑不住，然后大力地吞咽了下，该是涌上来的鲜血。我的眼睛有些模糊，这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西海七郎吗？
  
  天君面色依旧寡淡，看我走近，双眉微蹙，似乎极为不满。
  
  我忍不住想笑，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愿意说，若真有什么不如他的意，也不过是这么微微蹙着眉头罢了，曾经，只要他一蹙眉，我就心中发慌，如今见了，只觉得有些讽刺。
  
  慢慢地哼唱出那刻在心底的咒语，一团火出现在我的手心，那火泛着微微的蓝，我知道若是在适当的时间，这火该是火烈的红的，这团泛着一丝蓝的火渐渐地在我手心燃烧，火石渐大，渐渐地包围住了我。
  
  透过火光中看见了他们惊恐的眼，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敖綦面上一阵惊慌 “傻姑娘！”
  
  到了如今，他还叫我傻姑娘，难道他不知道，真正傻的是他自己吗？他傻得要同我成亲，傻得不在乎我的过往，你才是真正的傻子呀！
  
  他似乎想要来扑了这熊熊大火，可是这涅槃之火怎是他能扑灭的？
  
  “傻姑娘，你还要同我去西海成亲的，你怎么能这样！”他跪在面前，头上的发带不知掉到了哪里，披头散发哭得像个凡间的孩子。
  
  我忍不住弯了嘴角，“敖綦，我们真的相识太晚。”
  
  假若我甫出蛋壳，看到的是你，那该多好啊！
  
  身体越来越痛，我能清晰地听见大火烧灼皮肤的声音，透过火光，再一次看见天君，他仍然蹙着眉，面上没有什么悲痛的神情，只是木然地看着我。
  
  即便到了如今，他还是这副模样，既然如此，又何必来阻挠我与敖綦呢？
  
  他看着我，嘴角微弯，露出一个笑容，即使心中对他充满了怨愤，可是看到他的这个笑容，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站在桐花下对着我淡淡的笑，那笑容比桐花还要夺目。
  
  “天君，凤辞如今便以凤骨珠报答五千年教养之恩，还望天君莫铸成大错。”
  
  弑杀龙子，本就是犯了天条的，即便他贵为天君，也逃不了天罚。
  
  天君，这一世，我欠你的，都还给你了！
  
  我多么庆幸，如此涅槃的我，是没有来生的！
  
  恍惚中，听到了一声破碎的低唤：小辞。
  
  可是，那已与我无关。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凤辞，又发呆了。”敖绯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扭过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就听见她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为什么叹气，不过是因着，我看不见她。
  
  那场涅槃之火没能将我烧成凤骨珠，单单毁了我一双眼睛。
  
  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我所听到的便是那树上的鸟鸣，山中的溪水，以及敖绯和幕徽。
  
  我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残存在三界之中，以这样的面目，可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当日的记忆实在太过模糊，我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承诺要还天君的，最终还是没法兑现。
  
  “凤辞，不想笑就不要笑。”敖绯的声音有着淡淡的压抑，她同幕徽一样，在我面前总是带着这种怜悯的、不忍的口气说话。
  
  可是，我为什么不笑呢？我仍然活着，即便毁了一双眼睛，我还是活着的。
  
  然后听到了极轻的叹息声，我的耳力越来越好，若是以往，这般轻声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我是绝不可能听到的。
  
  “幕徽说今日会带瀛洲的灵草过来，或许可以治你的眼睛。”
  
  我点点头，敖绯拉过我的手，引着我慢慢地走。其实，于我来说，眼睛治不治真的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幕徽却仿佛铁了心似的要将我的眼睛治好，不惜四海八荒地跑，这份心意，也实在是让我无法承受。
  
  风吹动了我耳边的鬓发，我用另一只手抚了抚头发“敖绯，你和幕徽就这样一直守着我吗？”
  
  敖绯没有说话，我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她才缓声地说“这是欠你的。”
  
  我抿了抿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样的话，无论是幕徽、敖绯，还是我，都不愿意去深谈的。
  
  刚一进屋，就听到幕徽欣喜的声音“这次的灵草一定有用的。”
  
  我一醒来，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他温和的声音微微颤抖“阿碎，你睡了好久。”
  
  似乎，很多东西，都从我醒来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幕徽，敖绯。
  
  我笑着点点头，每次他找到什么灵药回来都会这么说，我也总是这么微笑地回应。即便，直至如今，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短暂的沉默之后，敖绯开口说“我去熬药。”
  
  “阿碎，今天做什么了？”感到幕徽在我的面前坐下，他的声音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如同三月明媚的春风。
  
  我摸到了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水才说道“去小溪边坐了坐，以前听说山风很大，可是去了才知道，山风其实也是很温柔的。溪水流的很安静，听敖绯说，还有鱼。难怪我听着声音有些不一样。”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几乎要将一天所有的事都要说个遍。那些事情不过是简单到极致的小事，可是，幕徽却听得很认真，不时发出笑声。
  
  说完了，我又喝了口茶，循着他的方向偏过头“你们真会找地方，这里很美。”
  
  感觉到他的手摸上了我的头“阿碎，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的。”
  
  我笑了，“嗯！等我的眼睛好了，就亲眼看你和敖绯成亲，你们一定是三界最美的新人！”
  
  幕徽的手一顿，随后答道“好！”
  
  良久，“你为什么不问我当日的情形？”他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