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辞凰

  
  我呆呆地站在树下，扶摇看了我这副样子，稍微走近了些，似乎想要和我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挪开了步子，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四周一下子寂静了许多，如死一般地沉寂，刹那间我有种被抛弃的失落感。可是，凤辞，这是你自找的啊，是你矫情，是你不和他好好说话，不愿意做那个听话乖巧的小辞，又能怪得了谁？
  
  一阵风吹来，裹挟着远处花草的芬芳气息，那气息熏得我想起在蒙尘中与阿爹说的话，不可贪心，不可贪心。
  
  阿爹，怎样才能不贪心？怎样才能丢掉那些让我不快乐的回忆呢？
  
  缓缓地坐在地上，靠着一棵梧桐树。
  
  凤栖梧。
  
  此刻，只有它们无声地陪在我身边，供我栖息。
  
  可是，它们，却是生长在岱舆山的梧桐。
  
  同我一样，生生世世，无法离去。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岱舆山的生活渐渐就变得寡淡而无味，蜷坐在床上，我开始思索，当初那几千年的时间我是怎么能够在这个地方呆下去的呢？
  
  随手拿了一本话本子来看，刚翻了几页就听到不疾不徐的叩门声，懒懒地说了句“门没锁，进来吧。”
  
  门一推开，入鼻的便是淡淡的桐花香气，原本还算平静的心因着这熟悉的香味便焦躁起来，虽然还在一页一页地翻着书，可是压根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一只手伸出自我手中抽走了那本书，我抬头便撞进他那双极深的眸子里，一下子似乎陷进了深潭之中，佯作不经意地转过目光，“有事吗？”
  
  他轻轻地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翻起那话本子“无事便不能来找你？”
  
  这一套是跟谁学的！敖佾吗？
  
  暗自翻了个白眼，“把书还我。”伸手就要去夺，他轻巧地避过“这是你以前看过的。”他的语气十分笃定，我不由腹诽，我看没看过，你怎么知道？
  
  “你看过什么本子我都知道，过后也会随便翻一翻。”他接口道，眼睛还停在那书上。
  
  我不愿意和他跟个小孩儿似的闹，于是便不再抢夺，从枕头下又抽了一本看起来。看着看着，心思就转到了他身上，身子向后靠了靠，将书拿的高了些，然后借着看书的空隙偷偷地看他。
  
  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嘴角微微弯着，将他那本显得清冷的脸衬得柔和了些，现出几分温暖的神色来。
  
  他的眼睛不若旁的仙君那般纯黑，反而带了点深褐色，看起来像是聚彩的琉璃。阿爹说过他的真身乃是女娲娘娘补天时的五彩石，身上又得了娘娘的鲜血，修为自然与旁的仙君不同。
  
  这样难得的境遇难怪他一直都是那般高高在上，带着不可亵渎的高贵。“看到哪儿了？”他眼睛未抬，忽的问道。
  
  我吓了一跳，连忙将目光收回到书上，支支吾吾地说道“看到… …”吐出两个字又觉得不对，想了想，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看到哪里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于是当下便抿了嘴，装作专心致志地看书，不再理他。
  
  “小辞，我们成亲吧！”
  
  我惊得抬头看他，他的神色郑重，丝毫不作伪，我却突然想起曾经敖綦也是这般对我说话，心中便不由生出几分不自在来。随意拨弄了耳边的垂发“成亲做什么？”将手中的书卷成卷，一下一下地叩击着，“我不想成亲。”
  
  “小辞。”又是那种似乎无奈似乎宠溺的语气，这样的语气让我特别不喜欢，“我不喜欢成亲，第一次成亲被阻，第二次成亲又被阻，要是再成一次亲，还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呢？”
  
  “这次不会了。”
  
  我冷冷地瞧着他，“是吗？可是，我一点也不相信你！”顿了顿，看着他那有些苍白得脸色，心里涌起一股快意来“况且，我不想成亲，尤其是你！”
  
  他的眼神黯了黯，继而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我的头发，我身子向里一侧，避了过去，他神色未变地放下手，将从我手中夺过的话本子放在我的床上，站起身来。
  
  他的身子似乎有点颤抖，本来就极缓的步子竟然显得有些踉跄不稳，他慢慢地走到门边，伸出手放在门闩上，拉开门， “我，就让你这么难受吗？”
  
  那悲怆到极点的语气让我心中的酸涩浓的化不开，正想说些什么，余光中却发现他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天君！”一下子从床上窜起来，跑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身子，“天君，你怎么了？”
  
  虽然心中恨他，可是看他这个样子，心中首先浮现的竟然是害怕，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仙君，仙君是没有汗水的呀！
  
  伸出手去探他的脉息，凤辞，不要抖，你的手不要抖。我这么告诉自己，可是手仍然不听话地颤抖着，“扶摇！扶摇！扶摇！”我抱着他，大声地喊道，天君，你不要吓我，我和你成亲，我再也不气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可是他就像睡着了似的，软软地躺在我的怀里，刚才那只想要摸我头发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扶摇！你快来呀！”
  
  “怎么回事？”扶摇出现在门口，然后蹲下身子来，探了探天君的脉息，脸色一变，“将天君抬到床上。”
  
  我点点头，可是几次也凝不了仙力，扶摇见状自己凝力将他送到了我的床上，我拽着他的袖子，“天君，他，他怎么了？”
  
  扶摇看着我，面色十分复杂，“你先守在这里，我去找司药仙君和天帝。”她走出门去，临行前说了一句“小辞，你… …”
  
  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呆呆地坐在床边，一过一瞬的时间，刚才他才坐在这里同我说话，还说要同我成亲，这会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终于伸出手去探，脉息微弱，仙力正在渐渐消失，眼里的泪水又流了出来。他是天君啊，是高高在上的岱舆天君啊！他的身上流着女娲娘娘的血，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副模样？
  
  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凉的沁人，不停地摩挲着他的手，这样，会暖一点吧？
  
  可是无论我怎么使力，他的身子还是那么冰凉，冰凉的像是… …伏在床边，枕在他的手上，天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直到扶摇带着司药和天帝过来，我还是有些恍惚，扶摇一个大力推了推我“小辞，小辞！“
  
  我这才看清她，她的眼里满满是焦急，我盯着她，一直未干的眼睛又流出泪来，“扶摇，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再任性了，他会好的，他会好的对不对？”
  
  扶摇抱着我，只是沉默，我倚在她的身上，看着司药皱着眉，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不要怕，天君修为不必寻常仙君，不会有事的。”幕徽突然开口，他皱着眉看我，说出的话虽然都是安慰，可是，那神色却实在是算不得好。
  
  心中犹如有个巨大的洞，撕扯着我向下坠去，无力挣脱...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整个房间内流动着凝重的气息，天帝自过来后就一直站在那里，甚至没有落座，双眉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幕徽则是站到了我的身边，旁边还有许久未见的敖绯，敖绯看着我，眼里尽是怜惜，触到这样温暖而带着怜惜的眼神，我的鼻子愈发酸的厉害。
  
  我靠着扶摇，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可是她却同我一样微微颤抖着，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传达着让我无法承受的东西。
  
  司药仙君面色凝重，一边的天帝已经问了出来“如何？”
  
  司药仙君拧着眉，半晌才缓缓地说“仙基几欲殆尽。”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司药仙君，这怎么可能？天君那样的修为怎么会沦落到仙基殆尽的地步？他一定是看错了！
  
  天帝神色惊愕，也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怎么是这副样子？”
  
  司药仙君叹了口气，也是带着不解的口气“天君体内竟然只有半枚内丹，加之之前又受了重创，因此… …”
  
  天帝蓦地瞪大了眼，一向稳重的他此刻也着急地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微微颤抖“半枚内丹？天君体内怎么只有半枚内丹？”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的看向我，“凤辞上仙，你可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浑身没有力气，听了这话，除了惊愕痛楚便只能摇头。
  
  扶摇却在我身后沉沉开口“那半枚内丹被天君取下救… …”
  
  她的话没有说完，可是我心中却隐隐猜到了什么，可是却不敢相信，眼睛盯着安静地躺在那里的天君，他是块清冷的石头，既然是石头，为什么还要做那么烈性的事情？半枚内丹？他，他是疯了吗？
  
  我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眼泪，流再多的泪又有什么用？流了泪他就能好起来吗？狠狠地擦掉眼泪，径自走到司药仙君面前“仙君，你一定有能救他的法子对不对？那半枚仙丹在我的身体里，你把它拿出来，拿出来天君就有救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