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翼天使

第36章


我想我有信仰。而圣经教导我的信仰之精华,是节制的“爱”和极端的“拯救”。
  ——我叫这个名字,因为最近我认为我就是那种状态。在耀眼宝座的旁边,像白痴一样坚持赞颂、坚持审察四方、坚持忠诚。活物的根本含义,不是物质的活着,恰好是物欲的无。活物是spiritbeing。中文的翻译,会有误解。
  ——晓桐现在上网吗?
  ——很少。固定时间收信而已。她和我抢电脑,大多数时间是为了用软件改图、测试效果、记录灵感。
  ——你呢?
  ——我戒网失败。
  ——上网多久了?
  ——几乎,两年了。
  ——有没有网恋过?两年不短,故事一定很多。
  ——有过。结束了。
  ——见面了?
  ——没有。
  ——可以问吗?为什么结束了?
  ——你采访的内容吗?(
  ——就算经验借鉴吧。
  ——明白了。小记者在网恋。
  ——是的。我想我还是爱他。
  ——那就告诉他。爱下去。网上的爱也会有一个结局。感情不会永远真空保鲜。
  ——不能告诉。
  ——没有理由阻止你。
  ——说说你的经验吧。也许对我有用。
  ——帮你脱离苦海,还是助你一臂之力?
  ——天堂地狱,一线之隔。
  ——好。
  ……他在打字。一定是满满的信息。
  ——我爱上一个女孩,因为她给我灵感。但也仅仅是灵感。我感觉得到她很小,是一个需要关心的小姑娘,遥远,陌生,没有把握。而同时我有了桐,我毫不犹豫地爱她,因为我们是互补的,她就在身边,但她不会让我累,这很重要。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
  ——说吧。
  ——你对她的爱没有消失。灵感一定还有。只是现实的爱情覆盖了那已经成为习惯的网上的爱情。是新鲜代替了陈旧。
  ——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在两个时空出现。总得有选择。就像你们的老过,选中了那篇,因为那个更加实在,那个会有市场;而放弃了这篇,因为这个太虚,太自我。
  ——那你还找过她吗?
  ——没有。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她爱我比我爱她更多。如果我们见面,我们在一起,那她注定受伤,因为我这里有一个晓桐。
  ——嗯。对你来说,她是增色的调料。对她来说,你是完全的单色。
  ——你不是一个好记者。
  ——为什么??
  ——因为你总是抢走当事人要说的话。总是代替别人结论。
  ——原来夸奖也有这么让人沮丧的。
  ——但愿你能看到,你要的那个结局。
  ——我什么都没有指望。
  ——那是聪明的。因为那是保守的。但是你需要耐心。耐心往往又是煎熬。
  ——别无他路。
  ——那就好好走。岔路随时出现。提高警惕。
  我很难想象,换了一个身份,我们还能这样沟通。我一直以为我必定失去他了,可从那时开始,从那句“岔路随时出现”开始,他又成为我每天的期盼,我提高警惕,所谓“拥有”不一定是朝夕相处的恋人,做知己,光天化日下的朋友,也许更好呢?
《二十三岁》第四章15
  有一天,我和他谈到“寂寞”的话题。那大约是我和小姨分开住之后的第三个月吧。他在做一些设计的工作,打工赚钱,因为开销增大。小姨则开始一组新的题材,针对城市主题,她每天都背着照相机在城里游荡,一开始是一个杂志社特约她作为一个专题的摄影,结果她发现这个主题延伸下去,是一个更有意思的事情,于是在完成任务之后,她开始自己工作,回家之后处理照片。昂贵的胶卷和冲印费用,迫使清高的小姨也不得不接受一些摄影、画廊的工作。她在岛上的那种生活方式彻底的,不起作用了。
  斯璇情绪低落,一个人在玩儿联网游戏。一个月没有碰过画笔。挂在网上,什么都不说。
  ——我采访你吧。
  ——又是什么?
  ——给一个时尚杂志。
  ——我不时尚。
  ——这无关紧要。我采访你,因为要你的观点。
  ——采吧。野草。随便采。
  ——和一个人同居最长的一次,是多少时间?
  ——这次,超过四个月。
  ——感觉如何?
  ——慢性折磨。天天加大毒剂。
  ——这么说,对现有的爱人不再有激情了。
  ——爱人也有自己的事情。她沉浸到另一个状态中去了,那个状态里,没有自己的爱情。爱情也是被观察之物,是她的创作素材和攫取的对象。
  ——你觉得同居和婚姻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我是反婚姻论者。同居的过程证明了婚姻是对人性发展的扼制。
  ——请问你和你现任女友的年龄差别。
  ——八岁。她比我大。
  ——她有没有婚姻的欲望、或者要求?
  ——似乎没有。也许永远没有。我觉得我爱上她就因为她不是一般女人。
  ——你觉得在爱情的问题上,你们两个谁更明了?谁更有主动权?
  ——爱情使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当他们又变成两个人的时候,爱情已经消失了。
  ——请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都是理想主义者。但是也许方向不同。是两个极端。
  ——重复:请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记者小姐:我认为这个问题一点儿都不重要。甚至压根儿不存在。
  ——OK。下一个。
  ——一共多少个问题?这次?
  ——还是那样,满满一张。
  ——faint。
  ——想过通过找另一个女朋友给这种生活增添一点儿刺激吗?
  ——我不是那种人。
  ——你是哪种人呢?
  ——一次只爱一个。爱到没有爱了。
  ——你觉得自己是花心的男人吗?
  ——任何人都该是。花心和忠实是两回事儿。
  ——你忠实?
  ——在时限范围内,绝对是。
  ——爱和性,你能分开对待吗?
  ——能。
  ——你觉得你的爱人能吗?如果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我觉得我的爱人都能,因为她们有魅力,又有智力。第二个问题:她如果这么傻,被我知道,那么她就肯定不是我的爱人。
  ——那她如果隐瞒你呢?
  ——如果我能轻易被骗,那么我也肯定不是我。你在和另一个人说话了。
  ——为什么你现在还没有和这个爱人分手?是否想过结婚?
  ——因为我爱她。甚至爱她让我这么寂寞。没有想过结婚。
  ——你们采取避孕措施吗?
  ——废话。
  ——如果有了孩子,你会结婚吗?
  ——不知道。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你的原则呢?
  ——我的原则是,没有孩子。
  ——我的问题问完了。可以用你的真名吗?
  ——可以,随便用。她的名字不要写。
  ——OK。非常感谢。请你们吃饭吧。
  ——好。如果做这种调查可以每天有饭吃,你可以天天采我。
  ——(
  怎么说呢。当记者的特权就是可以用采访之名义,窥探别人的生活和想法,穷究不舍,也有道德不良的记者断章取义,歪曲事实。
  我是一个冒牌记者。我号称的为时尚杂志做的“同居的男人”主题采访、为期三次三个星期的追踪调查……统统都是瞎编的。
  在这随后的三个星期中,斯璇被我问得沮丧极了,他最后说:“任何人被这么问一遍,都会觉得这种相持的恋爱是绝望的。”
《二十三岁》第四章16(1)
  我请他们吃饭。说好的。
  小姨明显地黑起来。北京的太阳和风沙过于迅速地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也瘦了,据说她一出去就不回来,一回来就不出去,每个工作周期差不多是15个小时。他们两个人,完全不按照日夜规律作息。两个人都瘦,憔悴,黑眼圈。而且,沉默。
  我问晓桐,近况如何?她只是说,特别忙,也特别累。
  她把卷成筒状的生羊肉片夹进火锅里,用筷子无休止地拨弄它们,羊肉没几秒钟就熟了,颜色变了,形状扭曲、缩小。
  “天气热了,其实该吃点清淡的。”这是我说的。
  “对了,小云,你那里要茶叶吗?”
  “我一直都没有啊。怎么了?”
  “阿贵又给我寄了一大包。给你一半吧。我那里也不太喝。他不喜欢喝的。”
  斯璇在吃肉。
  “我以为你早和阿贵没有联系了。”
  “我搬家之后,还是告诉他了。我想,岛上万一有什么事情,他可以找到我。结果他就又寄来了。”
  “阿贵对你真好。”这是斯璇说的。想必他和别人一样,都知道小姨在海岛上住在阿贵家里整整八年。
  “斯璇,你为什么不去岛上玩儿呢?采风一下,很不错的。”我说。对于他们之间的沉默和冷淡,我有着一种非常遗憾的心情,想撮合一下,想让他们像以前那么幸福,那么精神抖擞。
  “我对自然的东西没有太多感觉。我喜欢在城市里,所有的作品也是属于城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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