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辞

缓缓睁开眼，帐外已是一片晨光倾泻。
    起身下床，端坐于铜镜前，任绿袖挽起我的发丝。
    “公主这几年出落得更是清丽了。虽然不用那脂粉，素颜也很美呢。”裁雪捧着衣裙，两眼放光。
    我接过绿袖准备为我插入发中的金钗，放入梳妆盒中，又取出一支柚木的簪子，将髻固定。
    我更上衣裙，目光不经意瞥见铜镜中那一袭白衣胜雪。
    极简单的裙外罩上一层水纹色纱衣，点点斑驳，似秋日零落的片片花瓣。广袖轻扬，束腰也是一根灰白的丝绸。眉不描而越浓，唇不点而自朱。轻勾唇角，颊上晕开一个梨涡，像是净水上的一阵涟漪，自然是倾国倾城。
    “公主，奴婢前些日子听丫头们说御花园中的丹桂开得十分欢畅，公主不去瞧瞧么？”我微一点头，“好吧，去转转也好。似乎真的很久都没去了。”
    还未入园，却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迎面扑来，不由的心旷神怡。
    “公主，这是丹桂的香呢。”
    “是啊，母妃生前最喜欢丹桂。”我驻足，身后亦是一片寂静。
    忽闻一声叹息，“公主可是在想皇贵妃娘娘？”绿袖的声音中似有几丝悲凉。
    “嗯。”我应允：“你们且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转转。”
    “公主——”剪冰似乎很不放心。
    “公主。”绿袖拉了剪冰衣袖，“公主心烦，可到园中散散，我等便在园外候着。”
    我望向绿袖，淡淡点头，嫣然。无论如何，我对绿袖总是拉不下脸的。
    径自来到园中，来到小时与二哥哥喂鱼的湖畔边。深嗅着这九月的桂香，一丝不明的愁苦轻吟而出：
    “望断雁回楼塌，只影天涯。凝眸漫天飞花，何处琼华？片言刹，泪染花，花榭紫苔蔓菁瓦。”
    “好词！”
    我没想到身后竟然有人，不禁细细打量此人。
    锦裘玉带，发乌如墨，眼眸是淡淡的璃玉之色。薄唇轻扬，眼中是说不出的赞许。
    他负手踱到我身边，“只是太过悲伤了。”他驻足打量我。
    “你是哪宫的婢女？”
    “婢女？”我心中吃惊，随即想想今天的打扮，白衣、素颜，确实，有哪位主子是这样打扮的？
    “那，便是哪宫娘娘？”
    我摇了摇头，心下觉得这人实在是没礼貌，御花园的守卫莫不是吃素的不成。却听他又问：
    “你叫什么？”
    我抬头望他，“叶儿。”
    “叶儿？那好叶儿，想知道我是谁么？”
    “不想。”转身欲走。
    “你，你猜，你猜中了我就赏你。”
    “若说你是市井小民，断不可能进得了御花园，可若说你是哪位朝中重臣，此刻也应在朝堂，这叫我怎么猜呢？”
    他耸耸肩：“你倒伶俐。”
    “那当然。”我笑笑，却发现他直直的盯着我。脸上顿时一片嫣红。
    他怔了怔，又笑开，淡淡说道：“我叫秦镕。”
    “秦镕？天朝六皇子？”
    “对，你知道我啊。”他又是一笑。
    我了然，为何他能进御花园，为何他不认识我。
    “那，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特别？”我淡淡一笑，“是么？”
    特别？冷漠倒是真的吧。忽见一人急奔而来。
    “老奴参见六皇子，参......”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拜我。
    “老奴来传皇上口谕，请六皇子移驾乐行宫，皇上有事交代。”
    “嗯。”秦镕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怎样能找到你？”
    我笑笑：“五日后，御花园。”
    他微微颌首，凝视我嘴边的笑意。半晌，转头离去。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心悸。
    走到园门。“公主。”我抬头，“绿袖，你们在这儿等了这么久？”
    “不多久的”她抬头望我，“公主心情可是大好了，如此开心？”
    我驻足：“开心？”
    “嗯。”她微微一顿，又说：“公主很久没有这般笑过了。”
    “是么，可能，我遇到了可以让我感到开心的人吧。”
    “公主说的可是天朝六皇子？绿袖方才看见他从御花园中出去了。”
    我点头，似乎天朝的人并不是全是讨厌的。
    秋颜殿。
    “圣旨到——三姬接旨。”
    “儿臣接旨。”我忙忙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天朝六皇子驾临吾朝，上下不甚欢喜，故举大宴慰之，然吾女慕卿习乐理至今已九年有余，嘱于乐舞一支以迎天之圣眷。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接过圣旨，心中自是一片澎湃。他，也会去么？却听那公公说，“公主可还有什么事项让老奴代为转达给皇上的么？”
    我点头：“请公公代昧儿向父皇说，昧儿所习之舞需在澄春湖中央搭一座五丈高台，宽二丈二尺。”他拂拂手中浮尘，躬身道，“公主放心，老奴一定禀报皇上。”说罢行了大礼，走出宫门。
    “公主可是要表演《秦淮月夜》？”绿袖扶我坐于贵妃榻上。我望向她，“是，你可愿意帮我一忙？”
    “绿袖自然愿意。不知公主让奴婢做什么呢？”
    “在必要时帮我吹蘅。还有，帮我找两根三丈的彩绸来。”
    “是。”绿袖走出殿门。
    靠于榻上，眼前又浮现了秦镕的笑貌，不由的已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