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辞

第二章 丹桂初放声(四)


清晨,头晕晕涨涨的,金兽口中吐出浓浓的安息香。
    我掀开锦衾,刚准备下床,门应声而开。
    绿袖赶忙来扶我,忧心道:“公主,你还是再歇会儿吧,昨日为了等人吹了一日的风结果晚上发了热还是六殿下送你回宫的。”
    我含笑,不语。难怪头疼的想要裂开一般。却见剪冰急急地从屋外奔来。
    “剪冰,怎么这般没有规矩?还不快退下!”绿袖见到剪冰慌张不已,剪冰也是十分反常,如今没有传她就进来了,我可不认为一向懂礼的剪冰是吃撑了没事干。心下不知怎的,顿时生出一股莫名的担忧。
    剪冰被绿袖喝住,一时间来也不是、退也不是。
    “剪冰,进来吧。”我沉声道。
    “公主!”绿袖十分急切,这让我更加坚信有什么事发生。
    “公主。”剪冰面红耳赤,走到榻前,蓦地跪下。我忙伸手去扶。
    “公主,天朝皇帝殁了。”
    伸出的手在空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你说的,是真的么?”
    剪冰连连点头,小心地看着我的脸色,直到我的脸色重新变得煞白。剪冰才重新开口道:“公主,你快去看看六皇子,不不不,奴婢说错了。是镕王爷,他……”
    “剪冰,够了!”绿袖上前扶我,我摆摆手。
    “他…知道了么?”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有些期盼。或许,消息传得没那么快,或许,我还有时间赶去他身边安慰他。
    绿袖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头。我瘫坐在榻上,心跳不已。
    绿袖帮我披上纱衣,正要挽头发。我握住绿袖的手,感觉到她的颤抖。
    “他在哪里?”绿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我又问一句,她轻叹一声:“御花园。”
    我急忙冲出殿门,再顾不得没挽起的发。心中念着那人的名字,但愿,不要出事才好。
    一路飞驰,三千青丝散散地披在耳间,随风飞扬。
    终于近了,远远看见那一抹孤立于流水廊前的玄色身影。他遥望着远方,目光仿佛没有焦距。
    “秦镕!”我唤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从容。
    他转过头,目光是掩不住的苍凉。
    我一步步走近,轻轻的喘着气。待离他近了,秦镕伸手揽过我,柔声道:“怎么不休息?恩?”说罢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披到我肩上。很暖、很宽大,还带有他的体温。
    我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叹道:“不要伤心。”他噙着笑:“连昧儿也认为我很伤心?”
    我闻言抬头,他的眼中只有哀、没有乐啊。至少,我看见的是这般。
    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子是天朝尊贵的皇子,从今以后还会是亲王。他又怎么能没有自己的骄傲呢?我,慕恒昧,亦是有自己的骄傲的吧。
    握着的手逐渐变凉,在肃杀的秋风之中瑟瑟的颤抖。
    秦镕突然搂紧我,我感到他也在轻抖,他,也感到冷么?
    “昧儿,你知道么。我,恨他。”他的声音亦是颤抖的。“我恨他,却又尊敬他,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是一个负责的好皇帝。昧儿,你以为,父皇让我到肃国来真的是监修大坝的么?”
    我自然知道,这事绝对不简单,否则,只是修个拦河大坝,何必派遣自己的儿子?
    “他,是怕,怕等他死后我会逼宫夺权。夺了子羡的皇位!”他的语气让我的心感到一阵阵的抽疼。“怎…怎么会?”
    “因为一个荒谬的语言!那时,我正过六岁的生日,自此之前,父皇一向待我与其他兄弟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器重我的。可那天,钦天监院士为我卜卦,他煞有其事地说天降大祸,帝星蹿动,天朝社稷将动荡不安,若不揪住根源之人,二十年内天下易主!父皇大怒,当场下令绞杀院士和一切听到了这个消息的人。我依稀记得,那天的天空,是血红的。父皇将我推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指着我大骂,说‘子承,你给朕听着,朕不会让你抢走属于朕、属于秦氏家族的任何东西,将来的皇位只能是子羡的,你,想都别想!’他愤怒的走了,自此再也不来豫章宫。母妃也因此郁郁寡欢,最终去世,父皇未看她最后一眼,也未准母妃葬入皇陵。舅父是右相,终是不忍将母妃抛尸,跪求了父皇三日才将母妃葬入苏家祠堂。”
    我的心越发的疼,仿佛被利刃狠狠地捅过。从来不曾想过,秦镕会有如此悲惨的经历。
    “后来,舅父联名百官请旨,为我在宫外造了一处府邸,日日倾心教导。我那时不知为何要与群臣打好关系,唯记得舅父说‘子承也是好男儿,不输给他子羡,子承要比子羡更加努力,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秦镕闭上眼,仿佛在回忆那段痛苦的往事。
    寒鸦秋雁,真是无比凄凉。
    “十四年,十四年间我rì日苦练。为的,就是夺回我的东西,为母妃争气。”他睁开眼,眼中仿佛蕴涵着炙热的火焰。
    执着秦镕的手,我从他眼中看出了一种从未看到的东西——属于帝王的霸气。
    “哼,三个月?他当真以为就凭三个月子羡就能肃清我的党羽、稳固江山了么?不,南北五十万大军为我所用,他,只有区区三万禁军守城。即便是那一道圣旨又如何,他秦子羡,有能奈我何?!”说到此处,秦镕已是激动万分,我仍颤抖着,却不是因为觉得冷,而是因为这赤裸裸的、无言的野心。
    察觉到我的变化,秦镕只是更用力的搂紧我。
    “好,我助你。不论你决定如何。”我坚定道。
    他良久无语,突然道,“昧儿,子承这一生定不负你。”他望向我的眼神是那么温暖,那么温暖,在这寒秋只时让人如沐春风。
    握紧他的手,道:“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浅笑,心中冻结已久的冰川已然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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