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辞

第四章 系君一身心(五)


呆坐了一日,总算等到宴散,不过此时已是下午了。
    妃嫔三两成群散去,我待人散后起身,看见俪贵人提了裙角快步走至我身边,她跪下,道:“杨诺今日本该受罚,多谢公主殿下相助。”我扶起她,道:“贵人本就是玲珑心,我不过是稍加提点,不足为道。昧儿人微言轻更担不起这一声谢谢。”说罢要走,不料她身子一沉又跪下,道:“不论如何,公主帮了诺儿,便是诺儿的恩人,若公主不嫌弃便收了我这个妹妹吧。”
    俪贵人抬头,青涩的脸上泪光点点。我又扶起她道:“不是昧儿看不起贵人,而是这百花宴一过昧儿便要回国,再不能帮到贵人什么,不如这样,若今后,贵人能见到我,到时再结为姐妹也不晚。”
    俪贵人点点头,我吩咐道:“昔儿,你送贵人乘步辇回宫去。”我望向她,道:“贵人还请自己注意,宫闱深深,真正能交心的又有几个,切不可再大意,不要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俪贵人又要跪,我摇摇头,携了绯衣走开。
    再见,怕是要等到自己成为镕王妃了吧,当然,这时我并不会知道往后的命运会是怎样,是与子承执手白头,抑或是老死宫中。
    走着,竟不觉到了蓬莱湖边。
    天朝是四季如春的,百花恒久不败,花期极长,果真应了花都这一美称。
    “绯衣,这儿可有桂花?”我歪过头去问,心中似乎已有那满树金黄的丹桂图了。“桂花?因为桂花是乡野之花,所以各宫娘娘们不栽这个,或许蓬莱宫中有吧。”
    我失望地点头,“是么?可是,就喜欢桂花。”说罢,径自上了通往蓬莱宫的九曲桥,绯衣拦住我,道:“公主,蓬莱宫是天朝禁地。”
    远远地瞟了蓬莱宫一眼,那是怎样一处宫殿啊,不似皇上的豫清宫的庄重,不似太后的宁心宫恢宏,与其说是一处宫殿,不如说是园林,或许艺术品更为亲切吧,依稀看到那满园了春色了。
    “禁宫又如何。”子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头,随婢女、舍人们一同请安,子羡似乎有些不悦,他扶起我,道:“恒昧,以后不要这么拘礼了,天朝的禁令得住千万的嫔妃,翅禁不住朕,也禁不住朕的客人。”
    他的大手拉着我,不容我抽出便拉了我走上九曲桥,留下还呆在原地一脸惊讶的绯衣等人。
    皇上的随从中有一名宫女无声地走开了,往宁心宫而去。
    我被子羡这么一路拉着左拐右拐再左拐地进了蓬莱宫,我正感慨这宫殿的精美时,子羡突然松开手,柔声道:“怎样,有没有一种感觉,这儿像一处江南水榭。安静,清幽,”我抬头看他,点点头,他温和地咧嘴一笑,我还以为自已看错了,不是传言天朝皇帝待人冷酷无情么?
    子羡突然朝花廊走去,我只得快步跟上,似乎察觉到我的脚步越来越快,他放慢了速度,叹道:“对不起,习惯了。”
    我浅笑,他这样对一个小国的帝姬道歉,倒不像高高在上的君王了,子羡突然回过头,望着我还没来得急收回的笑意一脸高深莫测。
    气场似乎有些尴尬,我只得干咳两声自石阶而下去看我期盼已久的桂树,可是那上面只有叶,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满树桂花.
    子羡背负双手,十分悠闲地踱过来,他道:“再过上一段时间便开花了,天朝暖和,花也开得长。“我轻叹:“可是我看不到了,回肃国,再等到秋桂盛开不知要过多久。”子羡盯着我,道:“那过一段时间再回去吧,不回去了也行,多个人而已,泱泱天朝不至于养不起一个人吧。”
    这被他这句玩笑话逗得想笑,子羡却道:“我可是说真的。”
    不去寻他这句话的意思,我向前走去,一一观赏开卉。
    走到牡丹面前,看见它们开得正得欢快。
    子羡道:“美么?”我的纤指划过一片花瓣,道:“美。”子羡又问:“与丹桂相比呢?”我沉声道:“各有所好吧。”
    子羡的语气很轻,没有多余的语调,“那昧儿愿意做牡丹,还是丹桂?”我的笑意唇边凝固,牡丹,是国花,是身份的象征。
    “自然是丹桂,味儿不过蒲柳之姿,如何有幸能比得国花?”我的语气也淡淡的。
    一切仿佛如此风淡云轻,但风淡云轻的背后意味着浪涛汹涌。
    子羡揽过我的肩,璃玉之色的眼眸仿佛一块磁石要把我吸进去。
    “朕说你比得,你便比得。”霸道得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我为之一震。
    再无心赏花,慌忙跪了安,回了锦绣宫。
    回宫时已是华灯初上了,梳洗罢,躺在床榻上怎么也睡不着,头脑中一片混沌。
    闭了眼,半醒半睡之间依稀记得子羡坚定的一句“朕说你比得,你便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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