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辞

第五章 负吾千行泪(二)


    一身明黄色宫服的子羡沉着脸走了过来,小心地牵过我受伤的手。
    “朕来得不巧,倒刚好看到了这出好戏啊。”子羡揽过我的肩,沉声说道。
    子承盯着握住我的手子羡,眼睛中似乎要喷出火焰。
    泪,仍不停地流淌,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慕卿,你真的糟糕透了。
    子羡温暖的大手捂住我的眼,不让别人看到我的泪。因为他懂,我生为公主的骄傲。
    多好,在子羡的大手下,我可以好好地隐藏自己,好好地埋下淌过的泪。
    泪沾湿了子羡的手,但他仍紧紧的捂着,我依靠着他的手,仿佛他就是我的天,耳旁传来子羡沉稳的呼吸,一下一下,平定了我混乱的情绪。
    “秦镕,你永远也不要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因为这都是你自作自受。”子羡阴沉的声音显得有些恐怖。子承没有说什么,场面早已剑拔弩张。
    “你不要的,朕会好好珍惜,不会比你差分毫,希望你安守本分,再也不要妄想染指味儿。”子羡说罢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昧儿,我带你走?”
    我茫然点头,伸手盖住子羡捂在我眼上的手,不希望他拿开,我不想将我的心事,我的泪,我的狼狈暴露在人前。子羡胜右手护住我一步步倒退,扶我上了马车。子承什么也没说,亦没有阻拦。或许他知道,有些什么,错过了,便再也无力挽回。
    上了马车,脑中仍是一片空白。子羡坐在我身边,将手渐渐放下,我在一片泪水迷蒙中依稀看到他手上的濡湿在宫灯照耀下折射出莹亮的光。
    两行清泪溢出,滑过削尖的下巴,滴在了子羡的手掌中,他用手接着,仿佛是什么神圣之物。子羡伸出舌尖,轻轻地舔舔手心。
    “昧儿,你的泪是咸的。”他背靠在绣有双龙戏珠的软垫上,喃道:“在我懂事以来,就从来没有落过泪。从小母后便教我为君之道,那便是要收起自己的情感,不能让任何人抓住把柄,有可逞之机。”
    我抬头,仔细地看他。他自顾自地笑道:“可是如今,我却发现了自己一个致命的弱点。”说罢,他转眼看我。
    心中蓦地有些发慌,我低下头,看着案上的香炉发呆。
    “我总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什么事也不让别人插手,我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别人,也从来不指望别人安慰我,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蓬莱湖上吹吹风,闻闻浓郁的花香,翻看当年的墨妃留下的手扎。你知道么,墨妃为何不居中宫?那是因为,她以行动告诉她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元宗皇帝,万事,皆要忍得。”他盯着我,脸上没有太多的波动。
    我扯出一个笑容,柔声道:“谢谢。”可说出口的声音却是那般喑哑。
    子羡展开手,沉声道:“昧儿,今日我的手沾了你的泪,今后你的泪便属于我了。没我的允许不许私自落泪知道么,嗯?”
    他的话有些像在逗小孩子,我不禁心生感激。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他低声道,我轻咳两声,“明日吧,简略备些行礼就行了,不要那么隆重。”子羡点头,“好。”
    两人无话,只留下一室寂静与车外的侍卫整齐的踏步声。
    锦绣宫。
    我穿着罗衣,伏在案上,烛火摇曳之中,我的眼角分明溢出一颗泪。
    我还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
    绯衣从殿处走来,俯身跪在案前,“公主,奴婢知道公主很伤心,可是,奴婢请公主也为王爷想想,想想王爷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若是不争,怕是早已死在别人刀下。”她说罢,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我冷声道:“绯衣,这些话是谁叫你说的?秦镕么?”
    绯衣咬紧了下唇,又开口,“不,公主,是奴婢自己想说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几欲流出的泪逼回眼眶,轻声道:“别说了,我不想听。”绯衣跪着爬到我身边,哽咽道:“公主,奴婢进宫有些时日了,倒还是对王爷有几分了解,王爷他,是真的……”“别说了!”我咆哮,将案上摆放烛台扫到了地面上。
    烛台在地上的打了几个滚儿,灭了,原本不明亮的房间更加暗了。
    我起身,苍皇地奔回内殿,将大门关上,深深地喘息,将心扯得生疼。
    屋外,绯衣仍跪在地上,呆眼看着一地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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