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辞

第六章 醉卧金樽前(六)


    “姐姐不知,在姐姐未来天朝时,秦昭仪也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呢。皇上年方十六时便在那边疆琅嬛山下初见了秦昭仪,一见惊鸿,再见,便倾心了。”颜殊说完,轻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天妒红颜,大皇子毅再一次守城之战中败给了邻国,眼看自己的夫人要被士兵欺侮,当下一箭,亲手将自己的妻子射死在城楼上,而自己也殉情而去。可怜秦昭仪如此年幼便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惨死,性格也日渐孤僻。已故的妗仁太后经了一番周折找到秦汐,许下诺,允她后位,自那时起便带在身边,悉心教养,一度称她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别了子羡,我扶着绿袖回宫,一路是朱红的宫墙。将来,我便要在这种地方度过一生么?
    一行人远远的走来,定眼一看,原来是俪贵人。俪贵人一身藕色素锦罗裙,脚上踏着一双丝履,装束十分简朴。
    俪贵人颌首浅笑:“贱妾参见皇贵妃,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行了一个端正的大礼。我扶起她,深深叹了口气,犹记上次见她的情景。那时我天真的认为,再见便应是子承与我成亲后了。呵,心中残存的一幕幕景象在眼前翻滚,扯疼着满是疮疤的心。
    不与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撞上了一个小宫婢。她吓得跪下,瑟瑟道:“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知错…”我凝视着她,良久,才发觉她的面容与付鸢有几分相似。
    一时无言。
    绯衣上前道:“冲撞了娘娘,你的确罪该万死,念在娘娘向来仁慈,便罚你去浣衣局吧。还不谢恩?”
    宫婢有些迟疑,终是在我的注视下,跪了双膝,谢恩。
    我将目光收回,不着痕迹地扫过眼前的俪贵人。幽幽开口:“绯衣,丹桂宫中的侍婢、舍人不都是你们亲自挑选的么,如何挑出了个这等马虎的?”我转头看向绯衣,她福身道:“娘娘宫中的侍婢的确是绯衣与昔儿前往内务府挑选的,只是刚刚那个,奴婢实在看着面生得很。”
    面容又多了几分冰冷,扶起她:“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想来是有心之人特意安排的吧。”
    俪贵人轻叹一声:“娘娘有所不知,后宫人心险恶,自是什么花样都有的,如今只是个面生的宫婢,以后…”我轻笑,拉住她的手。
    “你知道么,俪贵人,我们脚下踏的每一块青砖下,都是成河的鲜血,御花园中每一朵新开的花朵中,都藏着后宫的冤魂。我们不知道如今看似安稳的日子,将来会有怎样的变数,也不知道,身边的人和善的面庞下怀着的是怎样的心。”
    俪贵人身子有些虚软,“…娘娘…”
    我拉着她走到一丛花前,指着开得缤纷的花说:“如同这花,即使如今再美,终有凋零的一天。如同君恩…”俪贵人眼神飘渺,似懂非懂。
    一阵悦耳的笑声在莲池中回响,颜殊怀中抱着一只纯白的猫儿从莲池那头悠悠晃来。
    她来到我面前,微微低下身子,轻声道:“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恭祝娘娘长乐未央。”她低头,颊上留下一片羽睫的影子,果真美人。
    我轻咳一声,俪贵人回过神,恭恭敬敬地向颜殊行了礼。
    颜殊抽出一只手来扶俪贵人,走在我身侧,始终保持两步的距离,礼数周到至极。我暗自皱了眉,她分明是以此来讥讽俪贵人欠缺礼教。
    转过一处假山,入眼的是一泓清泉,我正纳闷宫中为何有如此别致的泉,颜殊眼劲儿尖,远远望见了泉边立着的白衣女子。她上前搀我,走向白衣女子。
    颜殊将猫儿递给身后的宫女,巧笑道:“贵妃姐姐有所不知,此宫名为琅嬛,乃是宫中最为别致的宫殿。”她掩唇,“与姐姐的丹桂宫相比,怕也是不相上下呢。”
    琅嬛?传说中天帝藏书的宫殿?环顾四周,能入住此等宫殿之人在子羡心中定是特殊之人吧。
    白衣女子携侍婢走近,俯下身,吐气如兰,“秦汐参见皇贵妃,贵妃娘娘长乐未央。”
    虚扶起她,这才仔细打量起来,三千青丝挽了个飞仙髻,一支银钗斜穿过发间。向下,我便被那奇异的紫瞳震惊了,她抬头,阳光洒在她眸中,那紫瞳便发出碎玉的光芒,像是两块磁石,要把人吸进去。
    美艳不可方物。
    秦汐侧眸,面无表情,却有着强大的气场。
    我出神了,透过她,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不,比我还要冷漠,比我,还要无情。
    正瞧着,颜殊身后的侍婢喝道:“不过区区一个昭仪,竟敢大胆至此,可知这位是颜贤妃?!为何不行礼?!今有皇贵妃在此,你认为皇上还会纵容你么!”
    秦汐无声,她身后的女子却开口了:“秦昭仪得到过皇上与太后的特许…”
    话还未说完,颜殊的侍婢举起右手向那女子回去,面目狰狞。秦汐突然出手,扼住侍婢的腕,狠狠甩开。
    侍婢吃痛,忙用左手捂了右手,秦汐挥手便是一掌甩在那侍婢颊上。
    “呵,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皇贵妃在此,哪容得你一个贱婢说话的份儿!”秦汐冷笑。
    侍婢用手肘掩面,脸憋得通红。颜殊喝退她,悠然开口:“妹妹何必同一个贱婢置气儿呢?伤了姐妹间的和气,也让姐姐看了笑话。”
    秦汐拂袖离去。
    颜殊瞧着我的脸色,轻笑,“姐姐不要介意,秦妹妹啊,就是这性子,或许是被皇上宠惯了。”
    我迈步向前,轻启丹唇:“秦妹妹与皇上是何关系?”
    颜殊道:“原来姐姐还不知道呐,秦汐,说起来还是皇上的表妹呢,她的父亲秦子毅是先皇长子,壮年时自请到边疆镇守,后又娶了芜国皇长公主为妻,生下了秦汐,现在的秦昭仪。再说那秦汐,传言她出生时边疆上空出现龙凤状彩云,乃国母临世之兆。因此,秦汐小字叆叇。”
    心下了然,原来是皇亲国戚。
    “姐姐不知,在姐姐未来天朝时,秦昭仪也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呢。皇上年方十六时便在那边疆琅嬛山下初见了秦昭仪,一见惊鸿,再见,便倾心了。”颜殊说完,轻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天妒红颜,大皇子毅再一次守城之战中败给了邻国,眼看自己的夫人要被士兵欺侮,当下一箭,亲手将自己的妻子射死在城楼上,而自己也殉情而去。可怜秦昭仪如此年幼便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惨死,性格也日渐孤僻。已故的妗仁太后经了一番周折找到秦汐,许下诺,允她后位,自那时起便带在身边,悉心教养,一度称她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我颌首,母仪天下?我可不敢兴趣,回首又望了望别致的宫苑。
    想必,秦汐是子羡的一块心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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