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辞

穿过碧波亭，再抬头时便看见了一身紫色鎏金蟒袍的子承。他远远地看着，我与他四目相对，便突然觉得我们之间已隔了千山万水。
    子承动了动嘴唇，仿佛想说什么。终究是挤不出一言，转头要走。子羡却大声道：“镕王这是要去哪儿？”子承僵硬地转身，面无表情。
    子羡扬起一抹笑，但我却感觉到他那抹笑中的疏离。他扶我走进子承，我这才发现他所着之衣仍是昨日那件。低头，不经意间瞥到他别在腰间的白玉笛。
    原来，是他。
    子羡轻笑，“六皇弟这是要去哪儿？若无急事，不如随朕一同去拜见母后吧。太后前些日子还与我提起你呢。”子承推托道：“不了，臣弟谢皇上好意。”
    “哦？呵呵，朕忽而想到，“付大将军上次与朕说，有意将嫡女许配与你。不如，朕就交代钦天监择个好日子全了你们的亲事吧。届时，朕与皇贵妃会亲临王府为你们主婚。”
    内心的伤疤被揭起，我的呼吸急促了些。呵，我原以为。自己可以不那么在乎的。
    子承扯出一个笑：“不必了，臣弟明日便登府向大将军道歉。不日..便回封地。”
    子羡拍拍子承的肩，叹道：“扫兴了不是，祖制规定，新帝定后应赐成了家的亲王封地，若不给你找个好女子，世人都要讽我这做哥哥的不关心兄弟了。”
    子承冷笑：“谢皇兄关心，娶亲这事且先搁这儿，若无他事，臣弟就先告退了。”
    子承离去，步履拖得十分缓慢。我转头不再看他，却对上了子羡的眼。他若无其事地笑笑，附在我耳边轻声：“走吧，母后该等急了。”
    我点头，目光扫过他的脸。
    宁心宫
    繁缕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宁心宫掌侍繁缕，给皇上、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吩咐，请皇上在前殿等候，娘娘随奴婢入殿请安。”
    子羡颌首，侧头轻拍我的手。我浅笑，随繁缕入殿。
    太后一身玄色凤袍，斜倚在贵妃榻上，凤目半眯，手中掐着那串佛珠。待我走至榻前，繁缕便领着众侍从悄然退出了殿门。此时内殿中只剩我和太后二人。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俯身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半晌却不曾听到太后只字片语。我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终于睁开了眼，吐出一字：“起。”
    额上已是香汗淋漓。“臣妾谢太后娘娘。”
    太后支起身子，一脸冰冷，“哼，肃国皇家家教也不过如此，难道，在肃国你也是这般与长辈说话的？！”
    我缓缓跪下，，开口道：“臣妾失礼了。”
    太后额前的金凤夸张的颤动，她冷声道：“慕卿，你倒是本事不小啊，才掌凤印不过一天便搅得这后宫人心惶惶，不得安宁！你将云妃降级勒令其禁步，可曾想过她身怀龙子，嗯？”
    “臣妾知道，不过臣妾并不认为此等处罚有何过分之处，按照宫规，宫妃以下犯上者应视情节轻重处以禁步一月、三月、五月的处罚，口出狂言，诋毁宫妃者应视情节轻重处以降二级、三级、四级的处罚，再加上对皇上大不敬，单凭这一条就足以将云妃打入冷宫，由此可见臣妾的确已经因云妃怀有龙子而网开一面，从轻处罚。若太后仍觉得臣妾的处罚有不当之处还请指出。”一番话下来，我只觉得一股恐惧席卷心头。这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此事便传到了宁心宫。太后的消息未免来得太快了些。
    “慕卿啊慕卿，看来哀家还是小看了你啊。”太后一脸怒意，突然用手掐住了我的下巴，逼我与她对视。
    一丝冷笑划过她的面庞，坚硬的护甲划过我的脖颈，留下一道殷红的血印。
    “慕卿，哀家真想扒开你这美丽的外皮，看看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太后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眼角的沟壑尽显。
    我浅笑：“不过太后不会轻易动我的不是么。”太后松开手，将我的头甩向一边：“哼，何以见得？”
    “肃国存在一天就对天朝有一天的威胁，天朝新帝才登皇位，举国尚未大定，边疆又多起战乱，若此时肃国公主死在天朝，两国之间必有一场恶战，届时两败俱伤正是其他四国一举进攻的大好时机，聪明如太后娘娘非但不会轻易动我，还会拼力护我周全不是么？”我轻声道出，面色不惊，仿佛此事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太后扯出一丝冷笑，“听着，慕卿。不可否认你的确有点小聪明，但在哀家看来，你的那些小心思不过是幼稚的游戏罢了。哀家劝你最好趁早收了心，不要觊觎后位，否则哀家会叫你跌的很惨。”
    “臣妾谨记娘娘教诲，臣妾告退。”我起身，退出内殿。繁缕迎上来领我往前殿走。她轻声道：“其实，娘娘何必与太后较真呢？太过突出只会让自己深陷重围啊。”
    我转头看她，浅笑：“多谢姑姑提醒，可本宫就算表现的软弱一些，不也是深陷重围么。”
    繁缕轻轻的摇头，叹了一口气。“娘娘，万事小心为好，切记提防身边之人。”
    我点头，转身离去。刚踏入前殿，子羡便疾步上前道：“昧儿，如何？母后是否为难与你？”我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拉得颈间的伤口生疼。
    子羡有些薄怒，他宽大的手掌搭在我腰间。我侧脸，看到的却是璃玉之色的眼眸，僵硬地别过脸。
    他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怎么，真的那么像？”我默然。
    “昧儿…昧儿？”
    我回过神，凝视着他。子羡道：“昧儿，回答我，至今你仍无法忘记他么？就算已入宫为妃，甚至为后…也不能忘记他么？”
    “我…对不起，皇上。”
    他突然笑了，“呵呵…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昧儿，若你能分出对他的一点点心意来对我，我便死也无憾了。知道么，你之于我，就如同秦镕之于你一样，深深镌刻在脑海中，挥不散，抹不去….昧儿，你只有一颗心，只装的下一个人。那么，我也只有一颗心，我，也只爱你一个。我不怕…我可以等。至少，昧儿你要把等的权力给我好么？”
    我被深深震撼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皇上，您是君王啊。”
    子羡沉默，而后道：“君王又如何，君王，就要多情么？”
    良久，我的口中逸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子羡，对不起，这一世我终究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