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辞

第十章 终章(二)


“**殿凉,然而凉不及心哪。”
    昔儿提手接下一朱**花,昂头,一片雪花化在眉心。
    莫失为她披上了风衣,垂眉:“娘娘,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娘娘不必担心。”“呀,你当真认为这场战,天朝会胜么?”
    莫失无言
    “子羡啊子羡,她一死,你便跟着也死了么?”
    莫忘出言欲制止,昔儿却笑了:“她始终,都是你称霸天下的最大累赘。”
    浅笑,唇畔生花,“莫失,莫忘,去殿中取来我的朝服,那件绣满了樱花的衣裳。”
    “怎么,始唤不动你们了?”
    “娘娘…”
    昔儿侧脸:“去”
    侍女答是,昔儿方回头,看向这一方已铺了层冰的水池,一味轻笑,随后,伴着落花,落入水中。
    重重地下沉,池水冰冷澈骨,昔儿闭眸。
    天朝的这次初春,下起了雪,纷纷扬扬愈下愈大。
    子羡,
    来世,我再不要遇到你。
    哀钟再次奏响,宫内人心惴惴。
    “这次是谁?”绿袖坐在锦绣宫的玉座之上,扶额。
    繁缕福身:“是**殿的樱妃娘娘。”
    绿袖的手无力地垂下,半响无言。
    “死了?呵呵,昔儿,连这最后一程,你也不唤我一声,好啊…都死了。”
    “皇后娘娘…”
    憋回眼角的泪,轻启丹唇:“太后的衣冠可出城了?”
    繁缕点头:“回娘娘,太后的衣冠昨儿个夜里出城了。”
    “那么,镕王府那边?”
    “娘娘放心,镕王府也布置好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绿袖终是露出了微笑,“好,但愿姐姐与子承能择个好地方安逸地生活,”叹息,又望向繁缕,“繁缕啊,本宫安排好了一切,独缺了你,你想么?”
    繁缕摇头,“同样的向您在我刚来锦绣宫时也问过,那么奴婢还是那二字,不怨。”
    “你这丫头,倔得很,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亲人着想吧”
    “亲人…”
    绿袖弯了眉:“墨园中有一处水渠,直通城外的护城河,家上十余人都被安排在城外的紫峰山清凉绕中。”
    “娘娘,那您呢?”
    绿袖伸手抚向小腹,“我么…”嘴角溢出苦涩。
    “繁缕,从我当初爬上龙床,我便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活着出深宫。”
    黄昏,丹桂宫。
    “请皇上携甲出战,以镇天朝士气!”
    “小顺子,殿外有人喧哗。”子羡侧身,眼底一片冰冷。
    小顺子冷汗涔涔:“回皇上,是诸大臣们长跪丹桂宫,奏请皇上出战。”
    “呵,皇帝?如今这皇城上上下下,谁还把我当皇帝?!不过是个傀儡,供人取笑罢了!”子羡气极反笑,重重地掌拍在案上,一室落了个寂静。
    侧头问:“镕王呢?”
    小顺子拭汗,不敢言。
    子羡历声:“朕问你,镕王现在何处?”
    “镕王府昨日夜里着了大火,直到今日早时才扑灭,侍卫…侍卫只在废中手到两具已烧焦的干尸,经人辨认…一男一女镕王与王妃无误。”小顺子的腰越压越低。
    “什么!此等大事为何不早些通传?!”子羡急火攻心,双手揉紧身下的软垫。
    “回皇上…今儿个早上的确有通传,可您下令将那婢女服收了监。”
    良久,子羡方回过神,侧头:“朕,真的错了么,如今,母后走了,昧儿也去了,汐儿失踪,子承也…这一切都是朕一手…”
    “皇上…”
    “是朕…都是朕的不是…”
    小顺子欲再劝,却被呵了出来,殿门大开,群臣都支起身子去窥探殿内,而他们的君王,面色灰白,嘴唇泛青,面上再也没了往日的锐气。
    不知是何人,幽幽地叹了句:“天朝将之啊…”
    众臣如飞鸟般各自散去,此时已到了午时。
    黄昏时,子羡执杯饮酒,近恍惚时,却听得城墙上的号角停了,余音几许飘在空中。
    执杯的手稍作停顿,复饮时却问旁人:“怎么,不过二日,天朝便亡了么?”
    小顺子接过侍卫传来的战报,回禀:“回皇上,肃国十余万大军已兵临城下,尉迟将军率天朝八千军马,大势已去…”
    子羡闭眸,眼中仿佛出现了两方交战的场面。
    刀剑对峙,号角声之,满皇都的血,尸首染得长信山的杜鹃花,花开如血般殷红。
    尉迟夫人便在此时入殿。
    暗红宫装,云鬓高挽,发上六支彩凤舞得招摇。
    “皇姨…您来了。”
    尉迟夫人近了子羡的身从下,眼角是一片温柔。
    子羡开口:“怎么,您…也是来劝我的?”
    尉迟夫人轻笑摇头:“也是总说你无情,然而我却看得通透,你动时便是我来养育,那时你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亲姐姐忙于后宫争宠,不得以对你少了些照抚,未料你竟记恨至今。”
    见了羡不接话,又说:“记得那时,我与你娘尚待字闺中,肃国的许知卿,许知颜二姐妹却已名扬天下,当是时六国之中的皇亲贵族无一不以娶上许氏之女为妻而为荣,那是一场梅雨时分,你的父皇年方二十一,于长信山初见许知卿,当日便立誓此生非她不要,此语一出天下哗然,只因了这许知卿是已诺了人家的,不过还未嫁罢了,你可知,她诺的谁?”
    子羡倾身,“莫非是肃国慕氏?”
    “如君所言,后来,许知卿嫁与肃皇,新婚那日,天朝上皇驾临,酒盏宴罢,上皇无意中便宿到了洞房新殿中,肃皇自不能容忍此事发生,无奈迫于天朝国威,终还是决了此事的传播,知道这事的人,如今还活着的,便唯有我与现北沼皇后许知颜了。”
    子羡默然良久,“这也是肃皇执意秘密训兵的原因?”
    尉迟夫人点头,“是,纵说肃皇再宠爱许知卿,毕竟此事还是失了皇家的颜面,肃皇当年迫于天朝不敢言说,能有今日,其实我在很早便料到了。”
    “皇姨此番言语,朕深感无力,是朕太无用,留燎儿一人战得辛苦。”
    “皇上,我尉迟家的男儿,生为天朝,死亦为天朝,岂有辛苦之说?”
    尉迟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如今这局面诚然也不能怪罪于你,肃国准备了那么多年,便是为了今日一战能取代天朝在信荒的地位,所谓眼中钉,肉中刺,肃国视我天朝不过如此。”
    “天下,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朝近几年来内黑越发不足,终难补填,若有治世之人能一统天下,安心为民,由他来治世也未偿不可,只是,这天朝百年的基业,却于一这一朝一夕便全数毁去,朕,实在愧对先祖上皇。”
    子羡皱眉。
    尉迟夫人伸手抚上他的眉梢,“孩子,你虽不是我亲生,但我待你与燎儿并非两样,你叹在脸上,我去疼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将军去得早,多亏有你与姐姐的照应,才叫我尉迟家不败落,燎儿为长了,承父业,即使今日战死沙场我这个为娘的自当以他为荣,不会有半句怨言,封武尚年幼,昨日听得战报来,说是封武叛国当上了肃皇的军师,此乃尉迟家之过,皇上要现责怪,便责怪在老身身上,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子羡清声:“皇姨请说。”
    “我家幺女尉迟凌落不过八岁年龄,老身觉得亏欠她甚多,皇上,子羡,老身希望您能在最后一刻时保我孩儿一命,尉迟家给您叩首了。”
    子羡伸手扶起她,“朕答应你。”
    尉迟夫人笑颜,“凌落此时便候在前殿,希望皇上谨守诺言。”
    尉迟夫人退下,殿门开时黄昏的微光照进殿中,子羡眯了眸,看门外的女童,并不算倾城的容貌,却在一颦一蹙间,令山水花木,都失了颜色。
    她唤,
    “皇兄。”
    安静恬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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