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覆雪

  是了，十年前章警官带她走的时候，是有告诉他们，要去香港。现在想来，章警官说了谎，显然不希望日后带来太多麻烦。
  念歌安静地倾听，不做评论，难得他愿意说出来，她没有理由去打断。他压抑太久了，身为大哥，他背负着所有兄弟的喜怒哀乐，承担着他们的伤痛甚至是生死，他的坚强建立在多少个无眠的夜晚深入骨髓的痛楚之上，他以肃杀的姿态支持这许多年，却还是没能把兄弟们维护完全。
  她心疼，却没有办法。
  “我曾经想过，如果那一次我没有作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老三他们就不会死？虽然很早以前我们选定这条不归路，就意味着不会有好下场，可我一直以为，我会死在他们前面的，然而终究没有如愿。”
  “所以铃兰，你的话我明白，我也答应你。可我真的不用你冲锋陷阵，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再让兄弟和爱人直面危险，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只要他还在，他就要担当起大哥的责任，无论未来多么艰难，哪怕前方是绝路，他也必须抢先跳下去。
  他承诺过的，不能食言。
  念歌握住他冰冷的手，低声道：“哥哥，你要怎么做我都不会反对的，我陪着你。”
  到哪里我都跟着你，一生不变。
  在孤儿院，小女孩追随着他的、淡定而执着的身影；
  在从林中，她面对炮火铮然不惧的清澈眼神；
  在为了他而杀人时，她无助而绝望的眼泪；
  在离别时，她不舍却又充满期待的微笑……
  夜流音起身，紧紧地拥住了她，仿佛用尽了全力，坚定而决绝。
  是的，她还在他身边，不会离开，或者说，从未离开。
   ……………………
   夜流光几个人一直到晚上才回来，神态都很凝重。
  “发现线索了？”念歌并不奇怪，如果他们个个神态轻松那才不正常。
  “看见两个不该看见的人。”夜流光哼了一声，“铃兰，你也认识。”
  “谁？”念歌警觉起来。
  “一个是在车上欺负你的疯婆娘，还有一个是上次在医院追杀过我的男人，像五哥一样又高又瘦不过没五哥帅，戴眼镜。”
  正喝着水的夜流恩被呛了一下：“老七你别用我举例子！”
  念歌支着下巴思考着：“戴眼镜……又高又瘦……啊，是温奈！”她又疑惑地转向夜流光，“可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童霖每次行动都是和方志鑫一组的，他们是情侣！”
  夜流光一脸无奈：“你关注的重点偏了……你难道不该问问他们为什么会追到这里来吗？”
  “很简单，反正不是冲我们来的。”念歌很自信。
  夜流霜点头：“我也觉得是，所以刚才没有打草惊蛇。”
  “哥哥，你怎么看？”念歌看了看一旁闭目养神的夜流音。
  夜流音睁开眼睛，眸光清明：“三个月前的事件我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们要查清这件事，就要从那些狂风佣兵团的尸体上着手。很显然，他们追到这里，主要找的是罗舜，其次才是试图打探我们的下落，不用理他们。”
  夜流声道：“或许可以借警察之手除掉罗舜。”
  “算了吧二哥，我可不敢相信那些警察的效率！”夜流光表示质疑，“敌人就是敌人，我宁可信自己！”
  夜流音声音冷冷的：“想利用警察？这是一把双刃剑，伤敌也会伤己。我们的问题，自己解决。”
  夜流声叹息一声，也默认了。
  念歌问：“七哥，知道他们住在哪吗？”
  “城南的存星酒店，怎么？”
  “你们只认识两个人，消息不准。我对他们都很熟，明天去探一下，看究竟来了多少人，还有……他们有没有足够准确的追踪情报。”念歌笑道，“我们可以不靠他们报仇，但不代表不能通过他们达成目的。”
  很少发表言论的夜流风一锤定音：“铃兰去合适。”
  念歌侧头看向夜流音，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
  夜流音唇角微微上扬，又一次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一切小心。”
 第九章  受制
第二天中午，念歌就神采奕奕地出门去了。而夜流光却接受了几位哥哥的私下嘱咐，悄悄地一路跟了过去。
  然而不到两个小时，他就一脸古怪的回来了。
  “不会吧，这么快？”夜流恩奇道，“效率高啊！”
  “哎，别提了！”夜流光很郁闷，“那丫头厉害啊，反追踪能力比我还强！我跟了一条街，居然还是被她甩了！”
  夜流霜笑道：“我记得七哥的追踪本领是当时佣兵团里最优秀的，怎么，这下吃亏了？”
  “对方是铃兰嘛，亏就亏了。”夜流光道，“晚些我再去一次存星酒店，看看情况顺便把小丫头接回来。”
  众人纷纷点头：“这样也好。”……
  ……念歌此刻正坐在存星酒店对面的茶餐厅里，喝着咖啡注视着从酒店出来的人。盘着头发，带着浅色太阳镜的她，看上去和周围的时尚女郎没有什么两样，当然，前提是忽略藏在镜片下那双清澈却警惕的眼睛。
  七哥被她甩掉了，回去不知道会有多沮丧。
  突然想到这一点，念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比哥哥们预料中的实力，还要强一点点。
  酒店门口出现了穿着休闲的一对男女，男人牛仔装黑框眼镜，女人扎起头发眉眼娇艳，果然是温奈和童霖。
  他们看似随意地往四周扫视一圈，顺着两个人的目光望去，商店门口、摊铺跟前……都有熟悉的面孔。
  念歌微微眯起眼睛。
  她没猜错，这里到处是重案组的人。难道，狂风佣兵团也在这一带活动？
  温奈和童霖并肩朝远处走去，念歌起身，迅速跟了上去。
  他们似乎是故意绕了很多路，最后在一家生意不算太好的小吃店门前停了下来。
  他们好像是在等人。念歌隐在角落里，和他们一起停留了几分钟，然后，远处走来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温奈看上去很激动，他快步上前揽住了那个男人的肩膀，却被对方冷淡地推开。
  从念歌的角度，只能看到童霖很不爽地冲着那个男人吼了一句什么，而后被温奈厉声呵斥――印象里，温奈总是低调而深沉，她还从没见过温奈发过这么大的火，而且是针对童霖。
  温奈似乎是喜欢童霖的，只不过以前有方志鑫，现在不知道是怎样的形势――这就是题外话了。
  神态各异的三个人走进了小吃店。念歌不能跟进去，店内面积太小，太容易暴露。
  想了想，念歌决定场外求助，她拨通了夜流音的手机。
  “哥哥？重案组来了不少人，便衣行事，似乎在大面积侦查。不过我现在看见温奈和童霖在约见一个陌生男人，他们进去了，我没办法听到具体谈话内容。”
  “陌生男人？看清长相了么？”
  “墨镜遮脸，我看不到。”
  夜流音低声吩咐着：“那就先回来，对付他们不急于一时，你在哪里，我叫老七去接应你。”
  “我自己回去就行，不过不是现在……”念歌的声音骤然古怪起来，“……哥哥，我先挂了，晚些联系。”
  她关掉手机，缓缓回过头，不远处，一个面容秀气却带着几分邪气的年轻男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初次见面。”那个男人也不见外，上前几步熟络地伸出手，“你好小姐，我叫白辰。”
  “先生，你盯我半天了吧？我们认识？”念歌很无语，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上来就搭讪。
  还好她及时发现有人在身后，没曾想遇到一个明显来者不善却相当客气的男人。
  “当然不认识。”
  “……那就请让开吧。”不管他是谁，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招惹。念歌绕过他，准备离开。
  白辰迅速转身，钳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令人震惊：“小姐，我有话要说。”
  念歌手指回收，修得尖尖的指甲用力刺进他的肉里：“放开！”
  白辰放开手，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 “也许……你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跟踪监视我的兄弟？”
  念歌一扬眉：“你的兄弟？在哪里？”
  “都是明白人，不必要我多说吧，反正不是那两个笨警察。”白辰的语气很平稳，气场却极其强大，“小姐，或许你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只是觉得好玩才跟踪的？”
  “对，我就是觉得好玩，你说的非常正确。”念歌听出了一点门道，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今天碰上了硬角色，大概是走不脱了。 她故意岔着话题，试图拖延时间，“换我问你了吧，你是谁啊，和那个墨镜男什么关系？”
  “我不喜欢别人质问我，尤其是不说实话的漂亮女人。”
  “谢谢你夸我，可这种夸奖并不让人感觉愉快。” 她慢慢把手背到身后，重新拨通了夜流音的电话。
  另一边，在旅店的夜流音一行人正为念歌的突然挂断而不安，铃声响起，夜流音第一时间按下免提键：“铃兰，遇到麻烦了？你的方位？”
  “……哎呀，其实我早就想到温奈那两个人鬼鬼祟祟没好事，原来是与狂风佣兵团有染啊！”念歌似乎笑得很欢快，声音却远远的，显然没在和他说话，“怎么，你们大哥想见我？我不认识他，干嘛和你走！”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是在和念歌说些什么，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