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覆雪

  “你都自己判断出来了，还问我干什么。”念歌不爱理她，“有审问我的功夫，你想想怎么救温奈的哥哥吧。”
  “那是他自己的事！”童霖恶狠狠拿枪指着她，“贱女，我今天让你死在这，信不信？”
  念歌一闪身躲在白辰身后，避开了她的射击范围。她不傻，还犯不上和这种无聊女人正面交锋。
  白辰别有深意地朝身后扫了一眼，又转头冲温何淡淡道：“你看，这就是你的弟弟，他不救你，甚至连对我开枪的勇气都没有。”
  温奈的确不敢贸然向白辰开枪，他有预感，在自己扣动扳机的瞬间，这个男人也能轻松击中自己的心脏。
  “放开我哥。”他这样说，语气却没有一点力度，带着权衡利弊般的迟疑。
  温何的眼神变得愤恨而挣扎。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白辰似乎玩心大起，他把自己双枪中的一把塞进温何手里，“我数到三，你要是杀了你弟弟，我就放你走。”
  残酷的生死抉择，被说得分外自然。亲情与道义，在他口中一文不值。
  温何木然地接过了那把枪。
  温奈下意识把枪口对准他：“哥！”
  童霖顾不上念歌，同样严阵以待。
  “一。”白辰开始数数。
  温何凝视着手里的枪，没有任何动作。
  “二。”白辰漫不经心地看着神态各异的三人，他甚至还回头笑眯眯地问念歌，“你觉得他会开枪吗？”
  念歌没回答他。
  温何的眼中，清芒闪过。
  “三。”  “三”字出口的刹那，温何拿枪的手终于动了。
  枪声骤起。
  念歌闭了闭眼睛，却不禁再度睁开。
  枪口还保持着指向白辰的角度，温何站在原地，右太阳穴疯狂飚血。
  他无声无息地倒下去，呼吸断绝在尘埃里。
  温奈呆愣地放下枪，枪口还存留着几分温热。他没有想到，温何会在最后一秒选择杀白辰，然而，他却杀了自己的哥哥。
  在开枪的一瞬间，他是否有着丝毫犹豫？
  多年未见，骨肉亲情最终断送在不该发生的相互利用中。
  念歌叹息，作为旁观者，她看到了温何目光中的挣扎与不忍，也看到了温奈眼底隐藏极好的那一抹凶光。
  结局是料定的，她感慨，却不认为这是悲剧。 总要美好的东西被毁掉才值得伤悲，而这一切，太过污浊，是过客也不愿驻足观看的闹剧。
  “他们两个你想怎么处置？”白辰看也没看温何的尸体，却侧头询问念歌的意见。
  “别做出一副我是你老大的样子，我说了管用吗？”念歌紧贴墙壁站着，语调很漠然，“拜托你速战速决吧，我实在懒得看你过家家。”
  月挂当空，光线清冷，衬得她眉眼柔和精致，和多少美丽的女人都不一样。 白辰忽略掉身后呆滞的温奈和童霖，突然很想摸一摸眼前念歌的头发。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一种特别的冲动。
  然而他的手只来得及伸到半空，就被念歌用力地拍开了。与此同时，一把飞刀贴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深深钉在了墙上。
  飞刀刀柄的花纹如此熟悉，念歌脱口而出：“七哥，你别误伤啊！”
  “放心，你七哥的技术很好。”夜流光笑嘻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辰转身，看见以夜流音为首的六个人同时出现在不远处，气势肃杀，犹如天神下凡。
  夜流音看清了他的脸，刹那间深黑眼眸凝住漫天风雪，寒意入骨。
  白辰似笑非笑：“好久不见，你们的行动力越来越强了。”
  “比起你来还差很多。”夜流音冷冷回答，“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你还是一样心狠手辣，罗舜。”
  念歌瞬间警醒地看向白辰：“罗舜？”
  白辰不置可否地笑了。
  是的，他就是狂风佣兵团幕后最强大的指示者，罗舜。
  她不认识，也想不到。
  “夜流音，我早就说过，你的命迟早是我的。”罗舜的眼神透着近乎狂妄的志在必得，“而且现在，连你的女人我也要了！”
  “你做梦呢？”念歌没有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纤手灵动，以绝对的速度发动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次攻击。
  夜流音缓缓扣紧扳机。
  罗舜化解的力道并不轻松，却也绝不狼狈。十余招的较量，他甚至有精力关注夜流音等人的动态。 谁占优势，不言而喻。
  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右手凌空虚斩，左手却在念歌还击的前一秒锁住了她的颈部要害。
  夜流声夜流恩高声怒吼，无奈隔着这样一段距离，却无法施救也不能贸然开枪。
  “总算没失望，比我想象中的强一点点，但女孩子哪，还是温柔的好。”
  念歌银牙紧咬：“你混蛋！”
  “随你怎么看。”罗舜好整以暇地把念歌拽到身前，笑道，“实在不好意思，近身格斗我占不了你们六个人的便宜，也不想迎子弹，而这个女人我又必须带走……”
  念歌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手伸向腰间，当即娇喝一声向后狠狠一撞。
  “哥哥，退后！”
  点燃的雷管从罗舜手中掷出，夜流音被夜流光强行扑倒在地，巨大的爆炸声使他暂时失去了判断方向的能力。当烟尘散去，罗舜已然带着念歌不知去向。
 第十一章  被困
温奈和童霖趁着爆炸当口，缩在角落里，与街道各处隐蔽着的重案组成员取得了联系。
  那个狂风的老大和祁念歌都跑了，不过也无所谓，这里还有“灭神”的几个人，他们重案组人多势众，不怕不成功。来天城一次，一点收获没有，回去很没面子。
  “Joneson，你们快来A街区，有情况！”童霖收起对讲机，随手掸了掸头发上的碎土，突然觉得温奈推了她一下，一抬头就看见了夜流光戏谑的眼神。
  “请求支援？”夜流光笑着，眼底色泽却越发阴沉，“我们若是在这里杀了你俩，待会警察来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啊？”
  他对警察向来没有什么偏见，立场不同角度不同，做敌人是必须的，但也没必要恨之入骨。只是眼前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他每次看到都会不爽。
  “大哥，杀不杀？”夜流风问得简洁，手中的枪已上膛。
  这个时候，反抗是没有意义的。
  温奈果断亮出王牌：“夜流音，你该说句话吧？我刚刚拿到狂风佣兵团驻扎地址，还有他们内部的地形图，你放我们一马，我就给你。”
  夜流音声音依旧漠然，但几个亲近的兄弟都听得出来，他在强行压抑自己的情绪：“我若是杀了你，一样可以在你身上搜出来，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他转过头，黑如点漆的眼眸一片冷冽，直看得温奈心中生寒。
  “不过我不打算这样做，你们不义，铃兰总还惦记着以前的同事情谊。杀了你们，她会不开心。”夜流音抬手，示意夜流风收枪。
  温奈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了那张温何手绘的地形图，并说出了一个地址。
  夜流光没好气地替夜流音接过来，扫也没扫温奈一眼。
  童霖看着他们欲离去的背影，不甘心地问道：“铃兰是谁？就是祁念歌那个小……哦！”  “贱人”两字尚未出口，夜流音头也不回地一枪击在她的脚边，火花四溅。
  “别再挑战我的耐心，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我也不想再听到你任何关于铃兰的诋毁言语。”他说的平淡，却冷峻无比，“这一次我为铃兰放过你，下一次，我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黑色风衣在夜风中墨卷如云，直到他们消失在远处，围绕周身的那股强大气场仿佛仍未消退。
  于是不久后重案组一行人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满地狼藉和坐在墙角垂头丧气的两个人。
  “温警司，这里发生爆炸了吗？外面的行人报了警，Joneson正在与当地警局交涉。”
  温奈一腔愤懑无处发泄，铁青着脸不发一言。
  童霖自认晦气地站起身：“给麒城总部回电，就说我们已经知道了狂风的准确地址，虽然地形图被夺走，但可以进行战略策划了。”
  “方警官刚才已经来电，说希望我们迅速返回。”
  “他说返回就返回啊……”童霖不服气地嘟囔着，目光犹豫地掠向温奈。
  温奈看她：“别的先不管，我就问你，回去你准备和他和好吗？”
  “……我们最近除了吵架，什么都没有了。我对他没感情了，你放心。”
  温奈点头：“那走吧，回麒城。”
  一个警员指了指地上温何面目全非的尸体：“这个人……”
  “交给当地警方吧。”温奈顺手牵起童霖向前走去，到最后也没向自己的亲哥哥望上一眼。
  童霖低头跟着温奈，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无情一点。她认识他四年，却仿佛刚刚了解他，又仿佛依然未了解他。
  但愿，她没有选错人。
  ……………………
  狂风佣兵团的总部，外表看上去只是一座郊区的废弃工厂――这种工厂，在规模庞大、工业发达的天城比比皆是。
  但谁也不清楚，在这平凡无奇的掩饰下，内在却是别有一番洞天。如有奇门异术相助，地形曲折，机关多变，观之便知聚集了多少能工巧匠的智慧。
  耗时三年，这里是罗舜为他的佣兵团选定的栖身之处。彼时，他带领团中精英在越南干完最后一票，准备回到这里，却阴差阳错和“灭神”结了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