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覆雪

  肖翊尘回眸一瞥，摇头不语。
  她做什么他已然清楚，而且他了解，这一次她冒险不过是为了他而已。
  既已心照不宣，又何必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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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回归
消息传来的时候，连沈星邪也略显诧异。
  前晚龙谦玖女儿龙忻在房中遇袭，手脚筋被挑断，容貌声音均被毁。而她驯养的四条西北赤敛蛇不知何故狂性大发，纷纷发难将其咬成重伤。  得知此事的龙谦玖发疯一样派人搜寻凶手，并放出狠话，若要他知道真相，无论是谁必将其碎尸万段。
  星火堂会议厅。
  沈星邪试图证实龙忻之事是否为楚肖二人所做，谁知两个人一个望天一个看地，就是不表态。不过，事实怎样，众人也已经明了了。
  “楚缨，你这样做，就没有考虑给星火堂带来的麻烦吗？”赵曼丝侧目而视，“你是星火堂的主力人员，竟连这种要紧事都不想周全？”
  齐霁想替她反驳，被楚缨用手势制止了。
  楚缨冷静道：“刚才不是都确实了么，龙谦玖是昨天早上回来的，第一个发现的就是龙忻重伤，结果闹得一片混乱。而他发现我们逃跑，是后来的事情，正常人都会认为我们是趁乱离开，这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何况，龙谦玖大概不会以为我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他女儿毫无还手之力。”
  “可你的确让龙忻无知无觉地被暗算了。”沈星邪眼中不禁带了几分欣赏，“你是怎么做到的？”
  “紫曼陀罗花配上几种常见香料，经燃烧会产生一种使人暂时性昏厥的香气，两个小时后自动消散，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并且这种香雾，会使赤敛蛇狂性发作，攻击不分敌我。”楚缨有条不紊地回答着沈星邪，眼神却冷冷地移向赵曼丝，眸光瞬间变得阴暗危险，“只要把我惹怒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到。龙忻的下场就是例子，我不让她死，我要的是让她生不如死。”
  赵曼丝没来由倒吸一口凉气，却依然不甘心地反问：“话虽如此，可若是天龙内部无人协助，你们怎么可能走得那么轻松？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可告人的事吧。”
  肖翊尘冷笑：“曼丝姐这话说得好，看来不可告人这四个字有深意啊。 我们坚持不与天龙合作，就算星火堂几乎准备放弃我们时，我们也没松口。结果我如今只能活十年，还要隔三差五毒性发作，楚缨天天寻机收买那里的成员，找时机找工具打听消息，临走时还冒险把龙谦玖得力的女儿给废了。我们这是什么行为？分明就是有背叛星火堂的企图嘛，曼丝姐你说是吧？”
  赵曼丝尴尬地张张嘴，终是无力反驳，讪讪地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楚缨美目流转，侧过头看向肖翊尘，恰好后者也似笑非笑地回望过来，眼神交接处，竟有了比以往更深刻的默契。
  这一细节被在场的多数人敏锐地捕捉到了，齐霁和李清诡异地交换目光，同时露出“果然如此”的腹黑笑容。
  周洋沉着脸没表示，也没勇气向那边看，因为每当他抬头的时候，都能迎上楚缨冷冽的眼神，带着十足的威慑力直入人心。
  他感觉到，楚缨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沈星邪并不在意，他现在确信了楚缨仍然忠心于星火堂，而肖翊尘身中蛇毒更加不可能再投靠天龙会，这让他很满意。 至于两人之间的微妙感情，他不紧张也不着急，来日方长，他有把握从肖翊尘手里把楚缨慢慢抢回来。
  ……………………
  齐霁在院中，笑眯眯看着从身后走来的楚缨。
  “大小姐，一切安好？”
  “我很好，只是……”楚缨迟疑着，随后把目光投向不远处。在那里，肖翊尘笑着朝她招招手，走向相反方向。
  齐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似有所悟：“你是想说，肖不太好？”
  楚缨叹息：“我对不起他。”
  “肖是愿意的，你也不必自责。再说了，他也终于知道你是喜欢他的了。”齐霁安抚般轻拍她的肩膀，“楚缨，这次能回来就是万幸了，别再多想。 我们这些人，一旦走上这条路，谁还指望着长命百岁？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
  楚缨抬头，看着他清亮的眼睛里尽是关切和信任。
  她笑，笑得真诚：“谢谢你齐霁。”
  “谢我什么？”
  “从赵曼丝看你和李清的眼神我就明白，这段时间为了我和肖，你俩一定和她争执不少。”
  “……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聪明啊。”
  “那齐霁，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她说的郑重。
  齐霁不解：“什么事？瞧你严肃的。”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你留在肖的身边，帮助他维护他。”
  “有你在他身边了，要我干什么？”
  楚缨余光瞥见周洋正朝这里走来，脚步微转，和齐霁并肩走开。
  “齐霁，我也许不会留在星火堂一辈子，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所以，请你答应我，这个很重要。”
  齐霁在她诚恳的目光下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这个自然，你不说我也会的。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一定尽我所能去维护他，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楚缨点头，不禁感激。
  她是考虑过的，李清做事稳重，虽然和他们感情不错，却终究心机深沉，她不敢轻信。  周洋自不必说，她从来就没把他当作自己人。 李步森对她倒是很忠心的，可惜是个小角色，没多大用处。 唯一能真正托付的，就是齐霁了。
  重义重信，生性洒脱，世故却不险恶，有头脑也并不工于心计。整整两年，除了肖，最让她有好感的，就是齐霁。
  从某种程度上说，齐霁和肖翊尘，真的很像。
  两个人走到楚缨在星火堂的住处，齐霁停下，朝她一挥手：“就送你到这里，有事随时叫我。还有……自己当心着，赵曼丝可不好惹。”
  他的笑容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楚缨答应着，目送他离开。
  不知这样和谐的关系，还能保持多久。也许在她身份公开的那一刻，一切都会结束了。
  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在紫夜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上级利用她的本领完成任务，队友们排斥她，不愿与她接近。她的淡漠，她的狠厉，她的不近人情，都是他们讨厌她的理由。
  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曾经受过多少委屈羞辱，那样辛辛苦苦、放弃自尊地活下来，才得到学艺的机会。 集中营一样的生活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功夫不精就会被淘汰，她拼了全力得以出师，又寻得机会破格被紫夜录取，这才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可她依旧是格格不入的，这里没有可以理解她的人，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在那些受过特种训练的警察看来，她是出身不明，不懂规矩的野女人，她不反驳也不默认，她一次又一次通过毫不留情的回击，让所有人住口。 无法融入，就彻底让他们畏惧。
  只有在星火堂这里，她才能找到共鸣，找到一些久违的温情。
  可她终究是要回去的，无论她改变了多少，回到紫夜，也依然是那个为了立足自保而不择手段的紫枫茄，再不是星火堂的陌楚缨。只因在那里，不会有谁认可她相信她，也不会有谁真心实意地维护她。
  她是个警察，没错，可现在想来，这是个多么悲哀的名义呢？
  快结束了，她告诉自己，应该是快结束了，等不久之后一梦醒来，就会发觉一切也没发生过，都会归于原点。
  或许，那才是她最深切的不甘。
  ……夜已深。
  楚缨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寂静一片的夜色，犹豫了很久。直到墙上挂钟指向十二点，她才恍然惊醒。
  今天听到李清正在和沈星邪商议，派谁去与那名警方高层的手下交接。本来平常都是齐霁去的，她略施小计，推荐了周洋。
  她当然不能让齐霁去，因为，去了就回不来了。
  “长官，十四日傍晚五点三十分，远景街41号，星火堂成员将与我方交接，请务必做好部署。  七队陌楚缨。”
  “收到，近期务必加快行动速度，尽早拿到相关资料，归队。”
  “是。”
  楚缨关掉通讯器，银色挂饰在她指间发出柔和的光芒。
  抱歉了，周洋。如果这一次硬是要牺牲一个人的话，我能想到的，只有你。
  自私，是人性中最无可奈何的一点。
 第十二章  灭口
一切如楚缨所料，周洋去了远景街，就没有再回来。沈星邪惊异，派人去打探，这才知道周洋被埋伏在那里的警察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