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琴丝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见到了她，你会怎么做？娶她？还是……”
  “我想，和她一起浪迹天涯，因为，她说她不喜欢皇宫，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皇宫，而我，就是那个帮她实现梦想的那个人……”
  心中弥漫着苦涩，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我缩回手慌忙爬下木梯，头也不回地跑离了月宴风的院子，如果，他们一起流浪，那我，岂不是那个该死的第三者……
  心里空荡荡的，我缩在一个无人而黑暗的角落尽情地失声痛哭，留下我一个人独自舔着自己的伤口，原来，面对如此，我也会脆弱不堪……
  大清早，慕容瞑枫叫朱子丁传了话说让我去一趟，昨
  夜因哭得太惨，眼睛肿的没法见人，但因为是慕容瞑枫的话，俗话就是圣旨嘛，没得违抗。
  纯柔亦心疼地说了我一通，见我敷衍的笑了笑，也就不再说了，只是卖力地涂了粉想方设法地要遮住我肿的像核桃的眼睛。时间一拖便久了，朱子丁急急的派人来催，我忙制止了纯柔，整理了衣服便跟着宫女出去了。
  “慕容瞑枫，出什么事了，大清早的叫我来？啊？出什么事了？”一进养心殿的门我便开始喋喋不休，谁知慕容瞑枫悠闲地一招手：“坐。”
  我闻言，愣在了门口，这么急着叫我来，就让我陪他坐会儿？
  “今日有些重要的事，你在场也能拿些主意。”慕容瞑枫见我杵在门口不愿进来，只好慌忙解释道。
  好吧，连皇帝都亲自解释了，我就卖他一个薄面，坐就坐。
  屁股刚坐下，门外冲进一身铠甲的人影，仔细一看：天娇仲？
  天娇仲进屋便跪下，语气十分不爽：“皇上！为何不告诉末将宫里有叛贼？末将不在，皇上的安全谁来负责？”
  “盛天将军多虑了，朕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看，朕的江山，不是还好好的？”慕容瞑枫狂傲一笑，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笑道，“盛天将军如此辛苦地从恒州赶回来，真是有劳将军了，来人，赐座！”
  随即有两个小太监搬了凳子摆在龙椅的旁边，也就是我的对面。
  “谢皇上！”天娇仲再拜起身，坐下时待看到我，不免有些惊讶，“念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朕有件事要……”
  “皇上，召臣前来，是何事？”月宴风踏进门口的一刹那，我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昨晚的痛又悉数漫上心口，我侧过头不愿再看到他。
  “呃，皇上，末将府中还有些事，先行告退！”
  “嗯。”
  待铠甲的铿锵之声消失渐远，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压抑，我悄悄的呼了口气，才缓和了些。
  “月宴风，朕将诗月赐婚与你，如何？”慕容瞑枫的语气虽是随意，却更像是在威胁。
  我震惊地看着慕容瞑枫，他，为何要这样做？顺着慕容瞑枫带着威胁的视线注视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而他，不带一丝表情，没有一丝犹豫，跪下，再拜而起，字字回答得铿锵有力：“谢皇上成全！”
  “砰——”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原来，在他心里我连慕容诗月也抵不上，脸上一片冰凉，趁他们不注意，我悄悄地抹了把泪。
  “织儿，愿意做我的皇后吗？”慕容瞑枫下了龙椅，单膝跪在我面前，眼里是无
  尽的诚恳。
  我泪眼婆娑看着门口渐远的笔直的背影，心里是无法说出的疼痛，风，你在逃避我吗……
  你若无意，我亦无情！
  “好！”我哽声应到，眼泪是止不住的汹涌澎湃。
  我好累，好累……
  “织儿，”慕容瞑枫起身拥紧了我，声音里是万分的惊喜，“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绝对不会！”
  “嗯。”我无助地颤抖，不敢，再去想后果……
☆、离开
  婚期很近，也许，慕容瞑枫早就迫不及待地想把慕容诗月嫁给月宴风了，既能让月宴风安心归于臣下，又能让他心爱的妹妹有个好归宿，对他来讲，的确是能一箭双雕的好事，而为何，慕容瞑枫纳后亦是如此心切？定在了两日后？
  “念如织。”音色豪爽不带一丝娇气。
  “是。”我无精打采地坐在梳妆台前愣着看着铜镜里边那个毫无神采的蓬头女，纯柔被我打发出去了，我只想一个人多呆一会儿，一宿的失眠令我原本肿胀的眼睛又鼓了不少，眼里的血丝也是多得吓人。
  “你这是怎么了？”估计是见到我，豪爽之余饱含惊讶。
  “天娇将军，你是来恭喜我的吗？贺喜我能攀上枝头变凤凰？”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笑，顺手拈起木梳慢条斯理地理着发。
  双肩被十指收拢捏的生疼，天娇仲用力扳着我的肩让我面对着她，我在她清亮的眸子里看见了颓废不堪的自己，我逃也似的低下头，不愿再看见现在的自己，天知道，现在的我有多脆弱。
  从眼角滑落的一滴泪被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接住。
  “你哭了？”她的语气一软，我的泪腺便不由自主地奔出了泪水。
  “搞不懂你，唉……”天娇仲像在自语，“早知道后悔，昨日又何苦答应皇上呢？你的心里，是月宴风那小子吧……”
  何苦？这是何苦呢……
  唯有闭着眼睛默默流泪……
  天娇仲接过我手里的木梳轻轻地帮我梳着头。
  “你大婚那天，看来我是回不来了。”天娇仲的语气像在聊家常，却让我感到些许不安。
  “你要去哪儿？”
  天娇仲仍是不紧不慢地替我梳着头：“昨晚，有人来报，随国大将突袭恒州。皇上命我今日即刻出发，所以，我现在过来是向你道别的，好歹，咱也朋友一场。只是，这次的战争不定会有多久……”
  我回头看向天娇仲，她俊朗的脸上仍是风轻云淡，仿佛刚才那话不是出自她口，然而，我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随国哪个大将？”
  “他叫曲银笙，他的父亲便是久经沙场，只胜未败的奇将曲照老将军。”天娇仲说起曲银笙时，是一脸的敬佩。
  曲银笙！我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懵住了……
  曲银笙要跟天娇仲对战？
  我猛地抓住天娇仲的手臂：“我跟你一起去恒州！”
  “如织，”天娇仲轻笑着摇头，“那种场面，太血腥了。”随即压低了声音，不再是豪爽却盛满了哀叹，“况且，两天后，你便要嫁与皇上，成为
  燕国的皇后……”
  “不！”我猛地起身，“我一定会去，一定会！”不管自己是如何样子，急急地拖了绣鞋跑出了芳泌阁。
  曲大哥，天娇仲，我不会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受伤！一定不会！我不想，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早晨的清风清晰在耳旁，晨曦已是一片光亮，落花落了一地，有些已经枯死了，只有我一个人踏着落花嗅着残香焦急地奔向养心殿。
  “念姑娘！”刚跑至门口，朱子丁便拦住了我，“皇上昨晚很晚才睡下，姑娘还是再等等吧。”
  我愣在门口，若是等他起来，曲大哥和天娇仲不早就打起来了嘛！
  “姑娘，”朱子丁打量了我上上下下才疑惑地开口，“姑娘是念着皇上吗？外衣不穿，小心着了凉。奴才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念姑娘先回芳泌阁，等皇上醒了，奴才再告知姑娘。”
  我哪里肯依，趁着朱子丁一不留神的空隙，推开了门，一阵冷气扑面而来，门内静悄悄的，室内的雕龙床上的枕被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朱子丁，为何瞒我？”我无力地瘫在地上，连朱子丁都不帮我……
  “这，是老奴不对！皇上知道姑娘一直想要离开，怕是盛天将军一走，姑娘也就想走了。皇上不忍亲眼见姑娘离开，才搬离了养心殿。老奴心疼皇上啊，所以老奴才想用此计拖住姑娘，没想到，唉，没想到……老奴知错，请姑娘责罚！”朱子丁竟庄重地向我跪下，言辞诚恳，一拜再拜。
  “要我责罚？算了，你也是为了皇上。只是，您明白，既然皇上都说我可以离开，那么……”我努力起身，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离开这充满压抑的养心殿。背后似有一道柔和的目光紧随，而我却懒的回头，不愿去管那道目光是谁的。
  急匆匆地赶回芳泌阁，纯柔说天娇仲早就出发了，我胡乱收拾了些换洗的衣服，眼神无意间瞥见了月宴风送给我的那把雕刻完美的新琴，犹豫了会，仍是叹了口气，将它包好与衣服堆在了一起，我迅速地换了身便利的轻装，背上琴与包袱，牵过纯柔送来的良驹，毫不犹豫爬上马，鞭子一抡，扬长而去。
  从养心殿的一去一返已耗去一早上，为了追上天娇仲，我快马加鞭，一刻也没有休息。天娇仲的部队是如此迅速，以致马术不精的我在傍晚才追上她，而天娇仲在见到风尘仆仆的我惊讶之余仍镇静地安排了我的营地。
  我这样做，对吗？
  此刻，我坐在地毯上心烦地抚着琴，琴声异常刺耳。
  天娇仲掀了帘子，不发一语地坐在了我对面。
  曲罢，我
  分明听见了天娇仲的一声轻叹。
  “这琴，是月宴风亲自刻的吧……”
  “是。”我回答得很坚定，手指不由自主抚着琴弦，脑中尽是他的笑颜。
  “匆忙间，你还不忘带上它，如织，值得吗？”
  我望着这个也喜欢着月宴风的豪气女子嫣然一笑：“你说呢？”
  天娇仲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各有思，值与不值，因人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