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琴丝

  我无语，只是抚着琴弦若有所思。
  “如织，弹首曲子好吗？当初第一次听了你的曲子，我就被你震撼住了呢。”终还是天娇仲打破了帐内的沉寂。
  我愣了片刻，待回忆起那日的情形，一股热流涌进心底，心里一酸，大滴的热泪滚落下来滴在琴弦上弹出一声闷响……
  那时，我可以畅快地唱着：“如今的你，在谁的身旁……”而今……
  见天娇仲发愣地看着我流眼泪，我冲她一笑，尴尬地胡乱抹了把泪，抱着被泪溅湿的琴轻轻擦拭着：“天娇将军，到恒州了吗？”
  “还没，怎么……”
  “报！”帐外冲进一个慌张的小兵，他气喘吁吁地跪下，仍努力克制急促的呼吸，惊慌道，“盛天将军，随国护国大将军现已攻进辽城，扎营在离我营的三里外！”
  “什么？”天娇仲慌得站起，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恒州就失陷了？”
  “是！”小兵慌张地磕下头不敢再抬起。
  “曲银笙，”天娇仲咬牙道，“真不愧是曲照后裔！”
  “如织，我去布置一下，你先休息。”天娇仲不等我回答，早掀了帘子揪着小兵出去了。
  “我倒要看看，谁更厉害！”隐约传来天娇仲气急的呼喊，我会心一笑，天娇仲竟会如此可爱。
  天娇仲走后，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冷冷清清，我合上眼，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月宴风的笑脸，想拂也拂不去。
  他，不曾犹豫过，任何一次都没有犹豫过，无论是离开锦什楼还是迎娶慕容诗月，他像是一个人走在道路上，只顾往前赶而不愿回头……
☆、回宫
  迷迷糊糊睡了一晚，估摸着天快亮时，我早早围了披风抱着琴出了营帐，天上两三点的星光闪闪发亮，徐风阵阵，引得帐间的火苗扑簌簌地舞蹈。天娇仲的帐前，笔直的站着两排清一色的士兵，见到我便弯腰行礼：“念姑娘，将军昨日睡的太晚，还未起来呢……”
  “嗯，”我见营帐内肃静万分便随口应到，“待会儿我先去一个地方，你们不必告诉将军。”
  “姑娘还是不要离这儿太远，否则……”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士兵上前说道。
  “没事的，我一会儿就回来，放心，我不会那么傻，傻得去送死。”
  那领头士兵见我如此说，便不再拦我了。
  我走向马群，牵出自己的马背着琴跃出了营地。
  来不及了，快来不及了……
  我骑马直奔向前方，远远地见到一些星火和一些错落的营帐，再前一点的旁边有一处三人高的坡，我弃了马摸黑爬上了这处坡，轻轻将琴搁在腿上。
  东边溢出了微亮的光辉，使得天地间明亮了许多。
  玄音渐出，淅淅沥沥……
  “什么人？”一声熟悉的厉喝传来，暗中一点亮光，嗖的一声，一只羽箭射来，在我反应之前便射进了我的腹中，一阵刺痛袭向全身，我皱紧眉头，手中没有一丝停顿，看来，我还没有习惯种疼痛。
  天已大亮，坡下骑马之人隐隐若现。
  似浮似沉，银瓶乍破……
  又一只羽箭准确无误射进我的腹中，接二连三的疼痛迫使我的手不自觉地微颤，血滚滚而出浸染着我的青衫，紧接着，几只乱杂的羽箭无力地射了上来。
  我面带微笑，仿佛置身于鸟语花香之地：“有些爱像断线纸鸢，结局悲余手中线。”
  “慢！”坡下之人惊道，一阵马嘶后，便传来佩剑磕在石上的清脆之音。
  曲大哥……
  忆起在山里的快乐时光，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涌出犹如倾盆大雨。
  “有些恨像是一个圈，冤冤相报不了结，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还将付出几多鲜血，忠义之言，自欺欺人的谎言。”
  “楚楚——”许久没人这样痛快地叫我了，这声呼喊，像是从遥远的山谷传来，我低头，泪蒙了双眼，但仍能想象得到他吃惊的表情。
  “有些情入苦难回绵……”
  琴弦被他按住：“不要唱了，你在流血！楚楚，听话！”
  “不，曲大哥，你让我唱完。”我微笑着推开他的手臂，而此刻，我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气，软弱不堪，说话已非常困难。
  复重辙，脆丝
  渺音，我克制着抖得止不住的双手，筝音亦伴上些许颤音。
  “窗间月夕夕成玦
  有些仇心藏却无言
  腹化风雪为刀剑
  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
  荒乱中邪正如何辨
  飞沙狼烟将乱我徒有悲添
  半城烟沙 兵临池下
  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
  一将成万骨枯 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半城烟沙随风而下
  手中还有一缕牵挂
  只盼归田卸甲
  还能捧回你沏的茶
  有些情入苦难回绵
  窗间月夕夕成玦
  有些仇心藏却无言
  腹化风雪为刀剑
  爱爱爱为了一个夙愿
  荒乱中邪正如何辨
  飞沙狼烟将乱我徒有悲添
  半城烟沙 兵临池下
  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
  一将成万骨枯
  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半城烟沙随风而下
  手中还有一缕牵挂
  只盼归田卸甲
  还能捧回你沏的茶
  半城烟沙 兵临池下
  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
  一将成万骨枯 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半城烟沙血泪落下
  残骑裂甲铺红天涯
  转世燕还故榻为你衔来二月的花。”
  来不及收尾，我已重重地倒了下去，幸好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楚楚……”耳边是曲大哥饱含叹息和无奈的呼喊，几滴热泪，滴在我的脸上，我抚上曲大哥的脸颊，费力地替他擦去两行清泪。
  “不要哭，答应我，曲大哥！”我的声音早已轻细如蚊，疼痛似乎不在了，而全身仍酥麻无力，使不上一点力气。
  “嗯，好，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曲大哥的声音早已呜咽不清。
  我用尽所有的力抓紧曲银笙胸前，几近用上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求你不要攻打燕国，求你……”
  意识开始涣散，而我终是控制不住晕了过去。
  周围为何这样吵，腹中是一阵接一阵的剧痛，眼皮此时似有千斤重，想睁却睁不开，想起来亦起不来。
  “将军，姑娘伤得如此严重，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军医，再没别的法子了吗？”
  “军营里药物有限，将军还是……”
  “报——”
  “何事？”
  “燕国盛天将军同意议和，但……”
  议和？不打了？真好！心里的重石忽然间卸下，又一阵眩晕，
  便没了意识……
☆、花落
  “娘娘——娘娘——”
  如丝？如丝！你在哪儿？一阵浓雾飘过，如丝眼含泪水站着我面前，我焦急地想走前一步，如丝却越飘越远……
  “如丝！如丝！”我发疯似得走上前，如丝早没了影。
  “丑女人！笨女人！”
  小鬼？我拨开浓雾，竟见到蕊珠和碧莹拉着小鬼，明明她们在向我走来，我的背后仿佛有巨大的引力，将我往后吸走，终究，只剩下我一人，孤独又凄凉地站在雾里……
  想你们，真的好想你们……
  “还没醒吗？卫太医，你不是说她最晚也要今天醒吗？”
  “回皇上，呃，这位姑娘今日必会苏醒，现在只是早上而已。”
  皇上？呵，又转回宫里来了，我的命里注定了大富大贵吗？
  我抬起了沉重的眼皮，费力地撑起想要坐起。
  “醒了！朕来扶你！”他慌忙上前拖着我的后背让我靠在被枕上。
  “要喝水吗？”他柔声问道。
  我点点头，要说话是根本没力气的。
  他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杯，坐在床沿捧着茶杯递到我唇边，便回头道：“你先退下，自己去领赏！”
  “谢皇上！”卫太医跪礼之后急急地拎着药箱出去了。
  我喝着茶，茶水令我干燥的喉咙略舒服了些。
  “慢点。”
  声音不大熟啊……
  等等！我转过头，呆望着满脸笑意而略显疲倦的俊颜。
  “裕……皇上！”我睁大眼睛，这回我是惊吓万分了，刚吼了声嗓子，这回咳个不停了。原以为回到的是燕国，谁知竟绕回了随国！
  “怎么？见到朕不开心？逃了半年，终还是回到朕的身边了！”裕莫尘有些自恋地傻笑。
  我低下头，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一切，纯属意外！
  “皇上！”一名太监匆匆进来跪在地上哽声道，“禀报皇上，雪妃娘娘发着高烧，说了好些胡话，已奄奄一息了。”
  “什么！”裕莫尘慌忙站起，浑身散发着狂风暴雨般发怒的气息，幽地回头，冷声问，“你可要去见见莺儿？”
  “莺儿？”我偏过头努力地想了想，“哪位？我认识吗？”
  裕莫尘没理会我说了些什么，他从屏风上扯下一件披风给我披上后，便一把抱起我：“去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一路上，我都被那个叫莺儿的雪妃勾起了好奇心，懒得理会路上那些宫女嫉妒的目光，巴望着早点到。
  裕莫尘一脚踏进门时，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扑鼻而来。裕莫尘将我放在
  铺上一层绒毯的藤椅上便急急进了里屋。
  屋里的丫头哭得早已痛不欲生……
  “雪妃！雪妃！”里屋是裕莫尘焦急的呼喊，却没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