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琴丝

  “皇上，雪妃不久前，刚仙逝了，请皇上节哀！”
  “莺儿……莺儿……”裕莫尘像被定格在床边，动也不动，仅是抱着床上的女子，如雕像一般。
  我坐在厅内腹中隐隐一丝疼痛，我掀开披风，中箭的那几处衬着白衣红得更加刺眼，莫非，伤口因裕莫尘焦急赶路时不小心崩裂了？
  裕莫尘默默走出里屋，坐在我对面愣愣地看着我。我见他如此是大气也不敢出。
  “皇上，”一名乖巧的侍女端着一只瓷碗在门外行礼，“岚妃娘娘派奴婢送来补品，希望雪妃娘娘可以早日康复。”
  裕莫尘闻言，斜眼一瞪，大步上前怒气冲冲地掀了瓷碗，吓得小丫头连忙跪在地上打着哆嗦：“奴婢知错，请皇上饶命！奴婢知错，请皇上饶命！”
  “送补品？你们不是巴不得她早点儿死吗？有那么好心来送补品？”裕莫尘厉声喝道，吓得小丫头连连磕头。
  “皇上，节哀！”我实在不忍心见到如此，只好插上一句。
  “节哀？莺儿可是你的亲生妹妹啊！”裕莫尘无力地坐回我对面，满脸哀愁地望着我，“你就不伤心吗？”
  莺儿？我那个苦命的妹妹？生前饱受疾病的痛苦，此时，竟孤零零地躺在里屋……
  我甩去心里开始弥漫的苦涩：“可是，送补品又不是送毒药！那是人家一片好心……”
  “一片好心？你忘了？当初你落水，就是她们策划的，被刺杀的事，也是她们做的！仅是一个丽妃露了马脚，可是那个女人，现在天天送东西来，谁知道她安了什么心！”
  “裕莫尘！你就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吗？”我气急冲他大声吼道，看他如此草木皆兵的样子，这些日子，过的还是正常人的日子吗？
  裕莫尘被我吼得震住，他无神地看着我，下一秒竟扑过来紧紧抱住我。我愣了片刻，刚想挣扎，却明显感觉到裕莫尘在努力克制的颤抖。
  是我太过分了吗……
  “喂，你好了没？”我想抽出双手时因扯痛了伤口，不由痛呼一声，慌得还在悲痛万分的裕莫尘清醒过来，他松开紧抱住我的双臂慌张问道：“怎么了？伤口又痛了是不是？”不等我回答，他一把抱起我快速走了出去，边命令跪着发抖的小丫头，“去，宣太医到木兰宫！”
  小丫头慌忙应了声是，便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我回头，里屋的床
  幔无力地垂挂着，呈现着压抑的死气，甚至挂在窗前的那只可爱鹦鹉也耷拉着脑袋学着人的声音叹着气，整院的月季也在一瞬间散尽了生命了无生气……
  如果是当年的那个我死了，也是此情此景吗？
  若我还是当年的那个燕妃，死了以后，又能引起多大的反响？
  一路上，脑中是一片空白……
☆、故人
  “燕姐姐——燕姐姐——”翩然的大嗓门倒也没变，人还没见着，声音已传了进来，继而冲进紫衣翩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鲁莽直率，人好像高了许多，脸上的稚气已完全蜕变成一个妙龄少女，她在看到我的后一秒竟捂着嘴蹲下痛哭了，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像被阳光牵引着，细碎的脚步声走近，我慌忙抬头，眼中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安心的微笑。
  而他，面带着镇静的微笑，扶起翩然，翩然摇晃着站起，靠着鲜于仁宇的扶持走近了我，翩然抹着泪坐在床边：“燕姐姐，伤口还好不好？”
  “已经好了！”我笑着摸着她的头，“翩然，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呢？不要哭哭啼啼了！这半年你还好吗？驸马有欺负我家翩然吗？好了，不要哭了！”我轻轻的替她擦干脸颊的眼泪，翩然方止住哭声后竟“哧”地笑出声。
  “翩然……”我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又哭又笑的翩然忽的抱紧我：“燕姐姐……好想你……”
  裕莫尘像再也受不了地拉开了翩然：“她的身上还有伤！你就不能让这里安静点儿？之所以等她醒了之后才告诉你……翩然！你还是那样的不懂事！”
  翩然闻言，便低下了头，我忙拉住翩然冰凉的手：“不，翩然就是这样的啊！开心无忧，哭喜无常，所以燕姐姐才喜欢翩然的嘛！”
  “仁拜见皇上，拜见呃……”鲜于仁宇尴尬的望着我，他叫不出我的身份，我亦不清楚我是什么身份，只好愣愣地瞅着裕莫尘.
  “雪妃，这本就是你的地位！”裕莫尘面不改色，仿佛这是一件很再也正常不过的事。
  商雪莺倒像个从没出现过的人，她的一辈子……在这世间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吗？
  “皇兄，雪妃她……”翩然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干了的睫毛瞬间被染湿。
  “嗯。”裕莫尘看似漫不经心，我却看清了他眼里深深的哀痛，他面部的皮肤紧绷着，拳头也捏的很紧，而后，默叹口气，“翩然，你陪陪她，仁宇，跟我去处理一些公事。”
  “是。”鲜于仁宇站直身子，深深地瞥了我一眼后跟着裕莫尘出去了。
  莺儿……
  “燕姐姐，你和燕国的人认识吗？”翩然帮我解开披风将我扶在床上靠着，并给我盖上被子。
  “认识啊。”我闷闷地回答，心里哽哽地透不过气，不知道现在的他怎么样了……成亲那日，诗月穿着新娘服，将是何等的美艳……
  “你这样拼死帮燕国，是为什么？又为何离开随国不肯回来？皇兄会对你好的，我保证……”翩然轻拭眼角的余
  泪，严肃地看着我，“燕姐姐，你变了好多……”
  “翩然，这半年来，发生了好多事是吗？莺儿……妹妹又怎么会成了妃子呢？”我不答反问，她的那些问题叫我如何回答？
  “谁让燕姐姐逃了，皇兄下令追捕你，后来……唉……皇兄只好让雪妃娘娘嫁进宫来，谁知，丽妃娘娘得知皇上开始宠爱雪妃，便想嫁祸雪妃，幸而被人发现，判了死刑。后来，直到丽妃的那些党羽招供后，皇兄才知道，燕姐姐的那次落水是丽妃一手策划的，幸好凝香机灵，才救了姐姐一命，只是可惜了如丝……不过现在安定了，燕姐姐可以无忧了……”
  丽妃……眼前闪现出那个模样俏丽的身影……我看着翩然，想起如丝，眼里是一片水雾，突然感觉翩然的脸是那么的陌生，房间里熟悉的布景也开始变得冷清了……这儿不属于我……哪儿都不属于我……
  “燕姐姐。”翩然轻柔的声音将我从混沌的意识中拉醒过来，我才发觉刚才的我无意识地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是恐惧吗？我又为何恐惧？
  “到家了，到家了……”翩然柔声安慰着我，心底一根紧绷的弦被触动，泪竟冲出了堤坝“唰唰唰”地往下流，我的家，是这儿吗？
  哭了一早，翩然借故离开了，我无力地躺在床上不愿进食。
  “驸马到——”门外一声响亮的吆喝，门便被轻轻地推开，着天蓝的鲜于仁宇面色凝重地跨进门槛后带上了门。
  “鲜于仁宇？”我惊讶地看着他，难道他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不怕别人乱嚼舌根？
  “真的想留在这儿？”
  “当然不想了！”未经思考，我便脱口而出，进宫纯属意外！
  “想离开随国吗？”鲜于仁宇表情坚定，面上毫无波澜。
  “啊？”脑中一片空白，鲜于仁宇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帮助你，也唯有我可以帮助你，”他突然侧过头，似有些不忍，“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我木讷地看着他，连他也变了，何时竟有了如此沧桑之感……
  他见我不答，便像在自言自语：“今晚我等你消息，是去是留，由你决定……”鲜于仁宇转身想走。
  “为什么帮我？”我趁他转身之际急忙问道。
  他背向我缓缓才道：“你本就是一只自由自在的燕子……请带着我的梦一起飞吧……”
  我自由吗？这个世界，还能有第三个国家吗？
  清醒后，眼前硕大的一张俊脸，唬了我一跳。
  “怎么了？发了好久的呆。”裕莫尘嬉笑着替我掖好被子。
  r>  心里酸涩涩的：“莺儿……她……”就那样平静地死了，一丝动静也激不起吗？
  裕莫尘沉默不语，只是背着手踱到窗边，呆愣着望着窗外，他的影子被窗外的光拉得老长，异常阴暗，他在心痛吗？他，是喜欢莺儿的吧……
☆、岚妃
  “裕……皇上，你有没有想过，您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莺儿，就算是那天在锦什楼，你愿意纳我为妃，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你的后宫里没有我这样的女子，是你的私心，想占据那个拥有锦什楼的萧潇为己有……”我闭上眼睛，靠在靠枕上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
  “你的眼中朕是那样的人？自私？”裕莫尘嘲笑似的“哼”了声，“朕对你，对莺儿……很苛刻吗？”
  我望着微怒的裕莫尘，他背后的强光刺痛了我的双眼，但我仍固执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对我怎样，对莺儿怎样，我又怎么知道？
  裕莫尘迎着我的目光缓缓走来，我却倍感恐惧猛地向床里侧缩着，剩下裕莫尘的右手孤零零地伸在半空。
  “你怕朕？”裕莫尘挑了挑眉，似乎很不满意我刚才的表现。
  “是，很怕……可能还有点儿厌恶……”我不惧地瞪着他，他脸上瞬间怒气暴涨，那种帝王威严使得我自己甚感渺小，他在随国是王，是整个随国的王……
  “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