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壶

第45章


    最兴奋的莫过于报纸老板了,《恒城商报》落户恒城晚,一直被《恒城时报》等几家报纸打压得抬不起头,既没有台面上的人撑腰,抢内幕新闻又抢不过人家,只好胡七八凑,专吸引无聊的眼珠,很快沦落到地摊上。可是,凶杀、情色等八卦消息登多了,别说读者厌烦,连自己都觉得无聊透顶,就挖空心思琢磨着弄出些不同凡响的事儿来。孰料,不同凡响事就这么不经意地来了。昨晚上,报纸老板经过数次设套,总算把要闻部那位娇滴滴的记者小姐套到床上去了,正热火着,四眼猫“乒乒乓乓”来敲门。他大为恼怒,什么时候不好找,非在这种致命的时候!但他的火气很快被四眼猫兴奋得发抖的神情盖住了,接过稿子一瞄,双眼顿时透出贼光来:“狗日的,这情偷得真他妈够水准,立马上,头版头条,标题套红!”他也不管那位娇滴滴的记者小姐还赤裸裸摊在床上,套上衣服,和四眼猫径直朝报社排印车间跑去,立马排,现场校,赶在上午印出来了。
    果不其然,报纸一面市,立时一抢而光,批发商们蜂拥而至,一加再加,差点儿没把他办公室的门挤破。
    除了报纸老板外,另一个兴奋的人要算鸟毛局长了。一个上午,他接了十多个电话,不是政府官员,就是大商巨贾,都是绕着弯儿问这事儿的。第一个电话打过来后,他连忙差人到报摊上买了一份《恒城商报》,细细看完,笑堆在脸上,知道财喜来了。果然,放下报纸,电话接二连三而至,他留了个心眼儿,和人说人话,和鬼说鬼话,弄得悬悬乎乎,几乎把所有人都圈进去了,但他心里还是有底数的。
    王九龄大约是第七个还是第八个打电话来的,到底是高官,话绕得很远,问:“忙吗?”
    鸟毛局长连忙说:“忙,忙死了。”
    王九龄却不把话接下去,而是说:“现在恒城的场面上有点儿乱,有人搅混水,你得多留点心眼儿。”
    他连忙应承了,但不等他想明白,杨百万的电话又跟过来了。鸟毛局长灵光一闪,当头给了他一棍:“杨百万,你干的好事?”
    杨百万果然被敲懵了,半晌,小心翼翼问:“你怎么知道的?”
    鸟毛局长笑:“鸟毛,你知道我是谁?曾某!天上的事儿我不知道,地下有什么事儿我不知道?”
    杨百万像在考虑什么,好一会儿,说:“兄弟,你得给我一个主意。”
    鸟毛局长哼哼唧唧好一会儿,才说:“这事难死我了!”
    杨百万说:“要是不难的话,就不启动您的大驾了。”
    鸟毛局长遂道:“好吧,我们见个面。”
    他把杨百万约到雅清书寓。之后,他又接了几个有意思的电话,其中一个是猪阎罗的,仍是那种大咧咧的品性:“鸟毛,谁给谁戴绿帽子?”
    鸟毛局长假装不以为意地说:“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得这么快?”
    猪阎罗道:“这绿帽子要是戴上了,一辈子莫想翻身!你帮我侦破侦破,看是不是我家的浪蹄子?”
    鸟毛局长骂:“骨头贱的,尽找不自在,要戴绿帽子,我给你送一顶好了!”
    放下电话,鸟毛局长心里活络着,想:要是安排些人,专抓要人名人的隐私,未必不是笔好生意。边思谋着,边朝雅清书寓走去,刚到书寓门口,就听到竹院传出《不伏老》的曲调。他以为是猪阎罗,那鸟人除喜欢女人小脚外,也喜欢听曲儿,《不伏老》就是一首他喜欢的曲子。鸟毛局长想也未想便闯了进去,劈头问:“竹儿,猪阎罗那鸟呢?”
    竹娘目瞪口呆,手一抖,琵琶不成曲调了。
    鸟毛局长直嚷嚷:“猪!猪!猪阎罗,你给老子滚出来!”
    竹娘站起来,拦在房门口说:“局长,不……不是猪爷。”
    鸟毛局长诧异地问:“不是猪阎罗?”
    青年男子从里走出来,眼看着鸟毛局长,问:“这位是……”
    竹娘连忙道:“这是恒城大名鼎鼎的警察局曾局长,也是我们这里的老顾客了。”
    鸟毛局长眉一蹙,明显有了不满,但挑刺的目光却盯在青年男子。
    “这是我表兄,路过恒城,约了几个朋友打茶围。”竹娘连忙遮掩。
    “表兄?”
    青年男子做了个邀请手势:“局长,要不要一起闹一闹?喝两杯?”
    鸟毛局长探头一望,三四个男子围坐在一个小桌边,衣服虽光鲜,面前却是一片狼藉,果皮瓜壳扔得到处都是,几个骰筒搁在面前,大约是在玩点数或六顺令,心里有了鄙夷,一帮不入流的角色。
    恰巧,小提壶来找他了,在门口喊:“杨百万急着找你呢。”
    鸟毛局长朝外走去。竹娘送到门口:“局长,好走。”
    鸟毛局长睨了她一眼,嘴一撇:“也不怕他们弄脏了你的地方?”
    竹娘很委屈的样子说:“局长,我们这一行,你知道的……”
    杨百万耐不住了,寻过来,满脸焦灼地张望着。
    鸟毛局长“鸟”了一声,摇摇摆摆走过去。
    他一走,竹娘长嘘一口气,一转头,青年男子正关切地看着她。竹娘道:“真是……吓了我一跳。”
    “不要紧。”
    中年男子走出来问:“怎么样?走了吗?”
    青年男子朝梅院努努嘴:“去那儿了,我们要不要挪地方?”
    “不是嗅到了风声吧?”
    “应当不是,上次我在这里藏身,好像他也在这儿。”
    竹娘证实:“他是这里的常客,三天两头在这儿。”
    中年男子道:“那就不要挪了,走得越急,人家越起疑心,继续吧。”
    竹娘依旧为他们把门,依旧为他们弹琴吟唱,是《西江月》,不过声调柔了一些,有了吴侬软语的味道: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幸喜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竹娘像是在吟唱自己的心声,明明暗暗,阴晴未定。约莫一盏茶功夫,青年男子又走过来,轻声道:“竹姑娘,麻烦你到门外瞄一眼,我们得走了。”
    竹娘一愣:“走?”
    青年男子点点头。
    竹娘起身,心有些慌乱,到小院门口,见小提壶正从梅院出来,招了招手。
    小提壶晃过来,问:“竹娘,啥事?”
    竹娘轻声问:“鸟毛局长呢?走了吗?”
    “那鸟!和杨百万嘀咕了好一阵,不知搞什么鬼!杨百万刚才急匆匆走了,老畜生又派秘书来下帖子,也订了梅院。鸟毛局长出歪招,说是要吃什么……寿司宴。”
    竹娘又是一愣:“寿司宴?”
    “说是日本人的玩意儿,把菜啊酒的摆在人身上,梅娘不愿干,鸟毛局长火了,下狠话,馆主没法子,又劝又哄,逼着梅娘在洗身。”
    竹娘实在想不出,酒菜摆在人身上是怎样一种情况?但她想,男人的邪性有时真是无止境的,这也让她心里有了更坚实的念头。她转身进门,朝青年男子颔了颔首。
    青年男子又朝屋子里的人点了点头。几个人鱼贯而出。
    青年男子刚要跨出门,竹娘“哎”了一声,眼睛里有了挽留的意思。
    青年男子有些作难,眼却看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笑笑:“你和竹姑娘聊一聊吧。”
    青年男子留下来一聊,终酝酿了一桩震惊恒城的大事。
    人体寿司宴
    青年男子离开雅清书寓时,鸟毛局长嘴叼着雪茄,一双脚搁在茶几上,正躺在睡椅上看梅娘沐浴。梅娘泡在大浴盆里,背对着鸟毛局长,眼角边泪痕犹在。盆里的水面飘浮着一层花瓣,有红白玫瑰,有黄白菊花,有金黄的丹桂,随着袅袅升腾的热雾,一股股清香在室内萦绕弥漫。
    鸟毛局长眼看着热雾中约隐约现的梅娘的背影,鼻闻着沁人心脾的清香,真是飘飘欲仙的滋味儿,全身八万四千个汗毛孔都张开着。
    又想到刚才的事儿,杨百万那鸟,真像条笨牛一样,只有吃草的瘾,没有背犁的劲儿,事情才露出些端倪,就已经沉不住气了,完全失去了往日雍容富贵的风范,眼里满是焦灼,脸上写着惶急,还不是一块送上砧板的肉?从竹院出来,鸟毛局长看到他火烧火燎的样子,早不把他当人看了,是肉!是金银珠宝!
    杨百万看到他,却像看到了救命神仙一样,一路小跑过来:“局长……”
    鸟毛局长不经意地摆摆手,问:“老鸨婆呢?”
    馆主耳朵尖,从门里探出头来问:“局长,叫老身有何吩咐?”
    鸟毛局长笑骂道:“老鸨婆,还想我日弄你不成?梅儿呢?”
    “老身就知道局长中意梅儿,叫她把所有的客人都推了,正准备侍候着您呢。”
    鸟毛局长又是一声骂:“老猪狗,算你知趣。”
    杨百万却无心风月,又碍着颜面,眼巴巴望着他,有了哀告的神色。
    鸟毛局长浑然不在意,大咧咧一摆手:“不碍事,谁还敢撮弄不成?我扒了他的皮!”说话间,他朝梅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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