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壶

第47章


    两人面对面坐到了桌前。
    …………
    然而,这顿人体寿司宴却没有吃出什么味道来,正当两人丑态百出时,梅娘身下“扑”的一声,未等他们愣醒,“扑”、“扑”声又清脆传来,一股臭味迅速弥漫开来。两人连忙缩身掩鼻,鸟毛局长的动作太大,手肘撞到梅娘腰上的软肋处,梅娘身子不由自主地一缩,胸腹、大腿间的碟子一滑,落在地上“乒乒乓乓”摔得粉碎……
    这也是梅娘的机窍,被“端”上台盘前,她偷偷从菊娘那儿要了一块没喝完的普洱茶。早前不久,她也是从菊娘那儿听说的普洱的独特功效,心底存了印象,想不到却在这儿派上了用场。陈年好普洱的功效真是灵验无比,几团气冒出来,生生把一场人体寿司宴搅黄了!
    张三炮“保媒”
    说合菊娘脱籍的人很快来到了书寓,出人预料的是,说合人竟是张三炮!
    张三炮带着副官、马弁,威之武之地闯进雅清书寓,见到馆主,直通通“一炮”:“老鸨婆,今天老子是专门来挖你心头肉的。”
    馆主见惯了这些阵仗,不以为意:“司令,又拿老身打趣?老身就这几斤肉,经不住司令几挖。”
    张三炮正色道:“老鸨婆,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馆主警觉起来:“哦?”
    张三炮自然是受谢咏之托而来。谢咏在恒城一住月余,恒城大大小小的人物熟悉了不少,找人说合时,先把头面人物筛选了一通。鸟毛局长是个人选,但他听人说鸟毛局长阴,下手重,担心花费钱财是小事,如果再设个局把自己套进去,那就不合算了;副市长王九龄也是人选,可是,官场人物有官场的特性,圆滑,不大讲诚信,也信不过;猪阎罗和杨百万他们,虽说有钱有地位,在势上却又差了一筹。想来想去,惟有张三炮最合适,那种大咧咧的丘八性格,是写在脸上的,用不着花多少心思琢磨,只要把他弄妥了,事儿准成。
    他是通过张三炮的副官拜会张三炮的。张三炮的副官是个傲慢人,天生有种军人的机警,不好搭理,言语上也是油盐不进,但有个爱好,好玩鸽子。据说,他当排长时,有次带部和敌军对阵,被围困在一处没有退路的绝壁上,弹尽粮绝,幸好通信兵身上有一只信鸽,向上级通报了危急,救了一排人。自此,他对鸽子有了异乎寻常的情感,不独家中养了一窝鸽子,时常还上鸽子交易市场转一转,瞄上有品相的,就不惜重金买回去。
    谢咏知道他这一习性后,先买了一只凤尾齐,和其他几只普通鸽子混杂在一起,在交易场口上等候他。副官来时,首先并没留意,谢咏便在凤尾齐的肚皮上搔了搔,凤尾齐发出一阵清脆的“咕咕”声,若琴音,清如夜半寒钟,韵似宫殿风铃,在一群杂混的鸽声中清跳而出。
    副官闻声果然回头,蹲下来一看,眼瞪大了,立时问谢咏:“先生,这鸽怎么卖?”
    谢咏摇摇头。
    “不卖?”
    “不卖。”
    副官就有些恼怒了:“为什么不卖?”
    “遇上不识鸽的人,千金不卖;若遇上识货者,可分文不收。”
    副官很是一愣,知道遇上了饲鸽高手,他细细将鸽子看了一遍,殊无把握地问:“金井玉栏杆?”
    谢咏摇摇头:“金井玉栏杆是金眼凤头,翅末有白棱两道如栏,怎么会是这样子?”
    副官又问:“是亮翅?”
    谢咏又摇头,说:“亮翅是纽凤雀爪,翅左右有白羽各半,如鹤秀。”
    副官终是未入流的,犹豫着不敢再猜。谢咏知已把他的瘾吊起来,不再难为他,告诉道:“这是紫凤,鸽中极品。”
    果然,副官眼中放光,有了恋恋不舍的神情。谢咏做豪侠之举:“先生既是爱鸽之人,送你了。”
    副官面对这份大礼,惊喜交加,心放开了,热情邀谢咏上门做客。谢咏又给他讲了一番鸽经,什么是巫山积雪、大尾、雕尾,什么是石夫石妇、芦花白、卧阳沟,什么是鹊花、紫腋蝶、金眼白,林林总总几十号,都是上谱的名贵良种,以花色、飞放及翻跳三品鉴赏,并如数家珍道出它们的产地、习性。副官听得呆了,这才知道,养鸽一途,原来还有这么深的道行,生了结纳之心。谢咏这才道出想托他引见张三炮之意,副官一口应承下来。
    副官和张三炮一说,张三炮立马应了。他在这方面颇有灵性,知道财喜来了,正求之不得。说来,这些天他的日子不好过,自从接到南京来的信后,心里搁了块石板一样,但他不清楚上将是落水后的恼羞成怒?还是真有人觊觎他这个司令宝座?不管怎么样,他知道必须派人去南京,把这事儿摆平。可是,南京不是恒城,是首都,是“天子”脚下,衙门多,菩萨多,门童也是七品官,只有大把大把地撒银子,才能把事办成。他不是没钱,但想着把自己费尽心思积累的银子泼水样泼出去,心中又是辣痛。正琢磨着弄点儿适用的东西,谢咏就撞上门来了,听说他是画商,眉眼立时笑成了一线缝。
    副官带了谢咏去城防司令部去见张三炮。张三炮大模大样坐在那张背后挂着处女红的大城防图前,开门见山地问:“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谢咏就把想请他出面说合为菊娘赎身的事儿说了。
    张三炮眉眼锁成一堆:“这事儿怕是不好办。”
    谢咏也是久历江湖的,托人办事,没有一个人会说好办,是看你会不会接招。他笑道:“如果是顺风顺雨就能办的,我也就不用找张司令了。”
    张三炮咧着大嘴一笑:“那倒是。不过,明人不说暗话,给我什么好处?”
    谢咏知道不能和他绕弯子:“司令需要什么,我尽量筹办。”
    张三炮略一沉吟:“你是画商,我也就不难为你,给我几幅字画,我要拿去烧高香。”说话间,他用手指了指天顶。
    谢咏暗暗一惊,这才是无底洞。正考虑如何回答,张三炮先把他的退路堵死了:“别拿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搪塞我,要拿得出手才行。”
    谢咏在心里权衡了好一阵,才说“我送司令两个条幅,一为唐寅《荷花图》条幅,一为石涛《灵岩山图》条幅,这都是明清画中不可多得的精品。”
    张三炮摇了摇头。
    谢咏咬咬牙,又说:“再加一副郑板桥隶书对联。”
    张三炮仍是摇头:“这些字画虽是难得,但不够分量,我这里不多,十幅八幅还是随便拿得出来。”
    谢咏手心已是湿汗淋淋,情势却逼迫他不得不下狠心:“我再加一幅赵千里《青山绿水图》条幅,这算得上画中极品了。据我所知,现在存世的宋朝画已极为稀少,恐怕只有为数的几幅,我……我……”
    张三炮大手掌往桌上一拍:“好,算数!”
    事情一谈成,张三炮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叹道:“你是给了我一个烫手的山芋,书寓几个姑娘都是老鸨婆的摇钱树,日进斗金,我这一去,等于割她的心头肉。对了,你怎么会喜欢上菊儿这小婊子的?”
    谢咏最不愿谈这个话题,支吾道:“我……我……”
    张三炮心情却好:“真弄不懂你,喜欢的话多去几次不就行了,干嘛非得弄回去养着?不过,菊儿这婊子确实浪。可惜,当初花会时本司令不在恒城,让鸟毛拨了头筹,不然的话,本司令岂可漏了这一勺?”
    谢咏嘴角抽搐了几下,正色道:“我是受人之托为菊姑娘赎身的,非谢某有污辱之心。”
    张三炮一愣,知不是同道中人,煞住了话头:“好吧,你快点儿叫人把字画送来,收到字画后,我立马给你去赎人。”
    几天后,谢咏如约把几幅字画送到了城防司令部。张三炮自己道行不深,请马儿和两个画商来鉴别了,非赝品。马儿说,仅赵千里那幅《青山绿水图》,恐怕值数万之巨,其他几幅也是价值不菲。既然物有所值,张三炮倒也不打诳语,径直奔雅清书寓来了。
    馆主哪里知道这些原委?但看到张三炮的架势,心不免一沉,知道事无好事,盘算着如何应对才是。
    张三炮仍是直通通地说:“老鸨婆,有人看中了菊儿,要为她赎身。”
    馆主立马跳起身,撞天般叫起来:“司令,这哪是挖我的肉?是挖我的心,不如干脆杀了我算了!”
    张三炮脸一黑:“老猪狗,别给脸不要脸,告诉你,人我是要定了,给赎也是赎,不给赎也是赎!”
    馆主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身子往椅子上一塌,眼红了:“司令,你以为我养这几个姑娘容易么?从五六岁栽培起,穿金戴银不说,劳费了我多少心思……”
    张三炮丝毫不为所动,极不耐烦地嚷道:“别给我念你那套歪经,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从哪个姑娘身上你没赚个十万八万,非得把她们身上的油水全榨干才罢手?我也懒得和你嗦,开个价吧。”
    馆主缄默着不吱声。
    张三炮提高声调:“说呀。”
    馆主支吾着:“我……我……”
    张三炮粗黑的眉毛一耸,蹙成扁豆结。
    馆主知无法抗拒,嗫嚅地说:“最少也得一万袁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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