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卿故

小涵，别怕……
有我守着，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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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她微微醒来，记忆迅速恢复，她猛地一惊，想要看看他怎么样了！
眼前却被覆了一只大掌，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大掌。
“小涵……你跟着我……跟着我说……”他说。
“……”她浑身一僵，有一股冰寒自心底涌囘向四肢百骸，那是什么声音？！这般没有生气的声音，怎么会是他的声音！
“说……我不怕……我会好好的……我会很坚强……”他继续说。
“……”她伸出双手摸上他覆着她眼睛的手，却没有拿开，眼泪稀里哗啦地落下，然后她说：“我……我不怕……我会好好的……呜……我会很坚强……”
“好……好小涵……”她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我们三人……同时……有危险……我选择了……小小涵……你……小涵……说你不怪我……”
“呜……我不怪你……阿墨……我不怪你……呜呜……”她哭得浑身颤抖，几乎说不清楚话语。
“小涵……对不起……对不……”他的手失去了支撑，就要落下，她的手死死抓着，不让落下，但她的眼，已经看到了他。
他颓然地侧倒在她的身旁，无声无息，他的两只手做着两件事，一只是捂着她的眼，让她说出他想听的话；一只是依旧死死守在她的腹间，即使只剩下冰凉。
他不让她看，不让她看他奄奄一息、苟囘延囘残囘喘的狼狈模样。
他不给她机会，不给她让他看到摇头说不的机会。
他的脸上满是死气，唇角汩囘汩流淌着生命的颜色，眼角也残留着晶莹的泪痕，他的背后深深囘插着两支箭羽，应是在落崖时磕磕碰碰，如今都已断裂，只剩少许恐怖地露在身子外面，鲜红早已铺满一地，叙述着生命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阿……阿墨……”她抽着气，摇晃他的手，像是被丢弃下来的孩子，一双绝不肯相信的眸子凝着他的脸，仿佛下一刻那人的眼便会睁开，“阿墨……”
“那……那个……我们还有药……对……对的，我们还有药……”她浑身剧烈颤抖着，看着被打开的包袱，里面被打开的香囊，只有黄色的，“笨蛋……阿墨……还有那么多药……还有那么多药呢……”
她拼命笑着，仿佛只要笑着，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她控制不住双手，连解开香囊，都好像用了好久好久。
“阿墨，你看……我这个笨蛋，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呵呵……你说……要是没有你……要是没有你……”她再也笑不出来，惨兮兮地哭着，拿着药，也不管是什么药，爬到他的身边，掰开他的口角，“阿墨……乖啦，把药吃了……没事的，把药吃了就没事了……”
他已经吃不进去药，只有不断呕出的血，即使她将药含在嘴里喂他，也是吃不下去，口里充斥着血腥味，抹也抹不干净。
“阿墨……你不要……不要我了么？”像是这才忽然意识到了如此可怕的事实，她轻轻抚开他的发，看着他沉静的容颜，“其实……你看……我们已经套住了……”
她浑身再颤，因为她举着自己套着指环的手，却在他的手指上，找不到了另一只指环的痕迹。
“我……我就说……太大了……会……会丢掉，你还不信……”她拿过他曾经带着戒指的手，放在脸边上，想要给他一点温暖，“不过不要紧，阿墨不要紧……我们……我们再打一只一样的……更合适的……好不好……你说说话……好不好……”
手指碰到了他的脉搏，无意的，或者有意的。
她不信的，离开她，留下她一个人，这种残忍的事情，她不信的……
那人的手颓然地落在地面，她连滚带爬得向着一个方面跑去。
阿墨，我不怕……
不断地摔倒，又不断地爬起，她哭得几乎憋过气去，却还在不停前进。
我会好好的……
他孤伶伶地躺在七绝潭边，好像睡着了一般，没有声息，安安静静。
我会很坚强……
她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的好像再也不会相见。
我不怪你，不要说对不起……
“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们……”
我爱你，阿墨，我爱你，我绝不会放你离开……
“这位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墨，阿墨……
求求你，别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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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守在他的床边，无数个日夜，为他担心，为他煎熬，为他祈祷。
那可怕的毒终于解了，义父说，今日他便会醒来。
坐在床边，她用软布替他拭汗，用棉纱沾了水为他润唇，看着他苍白失血的俊颜，看着他因为痛楚微微蹙起的眉峰，内心终于稍稍定了下来。
她想着，胡思乱想着。
想着这么许多年以来的荒唐，想着那些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受到伤害的那些人，坚持着不愿放弃的那些人。
想着想着，泪水便落了下来。
她还记得，马车上，那人幸福地窝在那人的怀里，两人双手紧紧相扣，带着满足笑容的画面，那是经历了多少磨难的两人？那又是多么容易满足的两人……
她的尘哥哥，看上去那么的坚强厉害，可是，她在尘哥哥身边，服侍了九年，她比谁都清楚他的痛，他的苦，他用面具伪装起来的所有疲惫和虚弱。
如此了，都如此了，为何，为何还是这样的结局……
“……”
他微微醒来，侧头看着她，却没有出声。
瘦了，累了，苍白，憔悴，满脸泪痕……
想要待在她的身边，想要保护她，呵护她，用这一生，一辈子，永不分离。
“公子？你醒了……”
她笑，虽然仍是流着眼泪。
他的身子还很虚弱，所有伤势由于中毒的原因，都没能好好治疗，如今，恢复起来，还是需要很多时日的。
隐瞒，有些时候，是必须的。
她不愿让他知道，关于尘哥哥的一切，想着，待到他身子好些了，再慢慢和他说。
“公子，你会好起来的，对么？”
她想着隐瞒，但却止不住泪水滚滚落下。
她守住了她的幸福，为什么苏姐姐没有……
冷风阵阵，他独自一人坐在院落里的石凳上，发呆。
他不是个经常发呆的人，只是此刻，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看着灰色的天空，发着呆。
心口隐隐地疼着，他却忽然不想去管它，他有些生气，又有些自暴自弃。
“仔细身子……”
身后一阵暖意，有人为他披了厚实的披风，遮挡住了寒意。
“这句话该我说，你起来做什么！”
他一把扯过披风，扶着那人坐下，给那人披上。
他看着那人，眼眶发红，像只被人给欺负了的兔子。
“我没事……”
没事个头！
他在心里暗骂道，心口更疼了，疼得他直想哭。
这么多年，从他捡到了重伤濒死的那人，那人便一直为他拼命，为他守护，为他挡下所有危险和痛苦，一如既往，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那一剑，景阳拼着命不要，也要和他同归于尽的一剑，由眼前这人生受了。
当剑刺入身子里，当滚烫的鲜红飞溅的他满身满脸，他微微晕眩，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随即而来的，是恐惧、痛苦、不安、焦虑……
那人身子上多了一个血洞，那人浑身浴血脸色惨白，但那人在笑，在对他说：我没事，仔细心疾。
那一剑离心脉不过寸许，若是再偏寸许，他便失了那人，若是失了，他要如何？
好在没有，那一剑终是没有要了那人的命，而他用一直藏着的机璜，亲手终结了景阳，终结了恍恍惚惚的过往。
“你别这么难过，我担心你的心疾，墨尘他……”
那人止了声音，而他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冥城还是冥城，城主交代他们守住冥城，他们守住了。
可是，冥城，失了城主。
“小七，我要飞飞。”
她喜欢在他怀里，被他带着，在林间穿梭，景物匆匆擦过眼角，十分有趣。
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带着她，一跃而起，与风并肩。
“嘻嘻……”
她笑着，忘了年华，不谙世事，这般恣囘意盎然，这般纯净悠然，也好。
落地时，他的身形微微不稳，背转过身，呕出一口血来。
他与“李焱”缠斗，虽是胜了，但终究也伤了，不过，这些不足以让他痛。
“小七，还要飞飞。”
她在他怀里撒娇，不依不饶，贪恋他的气息，他的温暖，一刻也不愿离开。
“我们休息一下在飞，好么？”
身子里纠结着痛，痛得他手脚发软，眼前发黑，脑子盘旋着自责，久久不能散去“小七，不哭……”
他不知道自己在哭，因为他最没有资格哭，他明明是城主最信任的暗卫，可他没能保护好城主。
“小七哭，我也要哭……”
她陪着他，落下了眼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心口苦苦的，眼眶涩涩的，她的心迷失了归途，可是心底隐隐的，记得那些在乎。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人，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七，抱抱……”
越哭越伤心，她想不明白，但她苦涩难抑，最直接的情绪，最真实的内心。
涟姐，你是在意的吧……
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你对那个曾经恼过、离开过、失望过的那人，还是深深在意的吧……
“就知道你在这里……”
虽这么说着，但其实为了找他，她已经跑了好几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