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永远

」
  她看起来那么脆弱无助，好像等待下出戏开演的木偶，他想用棉花将她包裹起来，不再让她遭遇更多试炼，但奇怪的是，他想做的就这么多了，他没有吻她、抱她、将她从哥哥手中偷过来的欲望。那天早上他品尝了凯若之吻的无限甜蜜，凭添激情与期待，他不打算忘却那种震撼，也不愿以任何其它东西交换。
  到达宽阔的门廊，他提醒自己这不是想凯若的时间。他望了老马「甜豆」一眼，将「雪门将军」系在牠身旁，半期待会有小孩跑出来打招呼，央求一块糖将马带到马厩。突然他想到抱着小寇的感觉，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腾出时间陪凯若去盖兹登呢？那是一定要做的，拖延对他和凯若都不好。
  「这儿没有小孩了。」他说出想法。
  明娜手握在门把上，转过身来。「没有了。」她摇摇头，眼里的笑容为艰辛生活的影子取代。「解放时，大家都跑了。」
  「我在宿舍看到伊利。」
  她抿起嘴。「还是跟以往一样偷懒，现在没人看着更变本加厉了，他和其它两、三个人因无法自立生活，爬回来求给个地方住。」
  在做什么？迪克想问但勒住舌头，明娜是在倚赖奴隶的生活下出生长大，他不能期望她一夜之间改变想法。
  「进去前，我还有一件事想知道，明娜。」
  她皱着眉专注地凝视他。「什么事？」
  「爸爸什么时候死的？伊利说死得突然。」他希望父亲没有受苦。
  明娜的目光越过他肩头，望向奴隶的宿舍，又看回迪克。「李伯伯在六四年去世，但并不突然，伊利可能记错了。他因为病魔缠身，受尽折磨，看了都心痛，我尽全力照顾他，那是在我父母丧生火窟后不久。」她转身提起裙缘按眼睛。「李伯伯葬礼后数星期，柏克返家，他在那时求婚，自然他要我留在河谷农庄，感谢上苍我留下了，才有人告诉税务人员你替联邦军作战，他们也因此才没拿走这地方。」
  她转门把进去，迪克尾随。
  令迪克吃惊的是里面像洞穴一样空旷，进口地毯、骨董家具、水晶灯、花瓶、油画、窗帘，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一扫而空。明娜未置一语带他穿过大厅来到通往二楼的回旋楼梯。
  楼梯上还留有原来钉地毯的钉洞，他的靴子踩在木头上，楼梯井传出空洞的响声。
  「柏克搬到你原来的房间。」进入门厅时她告诉他。「视野较好，我住在主套房，那是柏克坚持的，现在你回来了，我用门厅那儿的一间。」
  迪克边听边为他哥哥面河的房间无法看到他由大路走过来而安心。但他不知要是柏克不适，这种惊讶会不会过于他能承受。
  「也许妳该先去告诉他我在这儿。」他建议道。
  她拉住他的手。「我们一起进去，就像以往他激我们去做疯狂事的时候一样，好吗？」
  迪克深呼吸，他宁愿跳下田纳西大桥，也不愿进入自己的房间面对哥哥，明娜领他进去，紧一紧握住他的手。
  迪克隔了片刻才敢确定颓坐在窗边椅子上的骷髅身形是他哥哥，一度宽阔骄傲的双肩弯了，下半张脸上是灰白的胡子，稀疏的头发花白，好像老了几十岁，李柏克侧坐着，手织的披肩半挂肩上，看不见他下半身。
  迪克一步向前，心跳至喉咙，这比面对一团骑兵还难，但要转回，为时已晚。明娜微笑点头鼓励。
  柏克转过身来看见他，颓丧的双肩防卫性又无助地挺直，那模样教迪克心碎。
  「滚出去。」李柏克命令得沙哑哽咽。
  迪克向前。「要我离开没这么容易，我花了一个月才到这儿，大哥。」声音自然回到缓慢的南方懒音。
  柏克手扶椅背转向明娜。「妳干的，带他到这儿来是妳的阴谋。」
  迪克正要否认，她点头。「是我，因为该有人来勇敢面对你，李柏克，是你走出房间让家园重上轨道的时候了。」
  「妳是说『妳的』家园。」他顶回道。「一切正如妳意，不是吗，明娜？现在妳又有了配得上妳的弟弟，胜利者，钱宁胜利返乡？大家为征服的英雄欢呼。」
  「够了，柏克。」迪克跨进。「你可以对我发脾气，但不可以对明娜，这段时间她都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你是不是还没注意到，小弟。」柏克轻蔑地叫着亲昵的称呼。「我根本没站着。」
  迪克一瞥哥哥双腿，左腿还剩大腿到膝盖，右腿整个没有了，裤腿小心地折迭在下面。迪克咽了口口水，望向梳妆枱上父亲的肖像，再望回柏克。
  「我记忆中的哥哥不会让任何事阻止他。」
  「你记忆中的哥哥死了还好些。」
  明娜哭着跑到柏克身边双手抱住他肩膀，他却抵抗推开，但她不轻易放弃。「别这样说，柏克，如果你爱我就别这样说。」
  「我不爱妳。」
  「你撒谎，亲爱的，你知道你撒谎。」
  露骨的对话令迪克难堪，他加入战场。「我以为你俩订婚了。」
  「我们是。」明娜保证。
  「我们没有。」他哥哥同时说。
  柏克的声音比她大。「我从医院被送回家时就告诉她我不会拥有她。」
  迪克知道他哥哥是以怒气掩饰痛苦，由于柏克自认不配，因而放弃所爱的女人，这就是柏克会做的事。「依我看来，做毁弃订婚盟约决定的应该是女方。」
  「依我看来，你该转身滚出去。」柏克说时，披肩滑落。
  对话之间，迪克见哥哥越来越有力气，几乎要微笑，原先不知自己回来是否是明智之举的疑虑也告消失。哥哥的怒气是让他自己走出沮丧状态的催化剂。
  「你准备让田地恢复生产了吗，柏克？」迪克不理会明娜气馁的表情，径自问道。
  「用什么？我们没有耕田的人手，没钱买棉花种子，没钱付薪水，税金又要到期了。」
  「我存了些钱。」
  「北佬的钱，杀我们赚来的钱，教我付出双腿及男性机能的钱。」
  明娜哭得更大声，迪克怒视她一眼，柏克吼着要她离开房间。「带他跟妳一起走。」
  她提起手染裙离开。
  「如果你要我离开，得自己扔我出去。」迪克警告。
  「我不要你在这儿，你不受欢迎。」
  迪克在原来自己的床沿坐下，再度回到熟悉的环境，却知道哥哥确实有权扔他出去，感觉好奇怪。迪克心里不相信柏克真会那么过分，他哥哥保持沉默，显然还在考虑情势。
  房间里都是药水、鸦片剂和尿味，他走去推开窗户，秋天的气味袭来，掀动了泛黄的蕾丝窗帘和床头小茶几上摊开的书页。
  「我愿帮忙任何事。」迪克又开始说。「只要你说。」
  「那就出去。」柏克吼道。
  「我开始认为你是真心的了。」
  「我不要再看到你，对我来说，你已死了，迪克。跟过去一样死了又埋葬了，妈妈、爸爸、河谷农庄、南方全都一样。」
  迪克走回床边坐下，免得自己居高临下。他倾身向前，以在战场号令军人赴战场的低声命令口吻说：「我回来是因为你需要我，现在起，我会天天回来，直到你相信我不接受『不』的响应，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不等回答，也知道不会有。「因为如果是我在椅子中需要你，我知道不会有任何事阻止你前来，柏克。你想一想。」
  他站起来走过房间，后面椅子里的男人保持沉默。明娜等在外面走廊，一拳贴在唇边。关上门后，他俩在空荡荡的走廊默默站着，听见柏克大喊道：「别费事回来，我宁愿先在地狱看到你。」
  
  第十六章
  
  你可以再回家，但可能不愿留在那儿。
  ——姜奶奶
   
   
  迪克凝视房门，想要回到哥哥身边，但知道不是时候。他说的是真的，他会天天回来直到柏克听他，他会给哥哥时间习惯这想法。
  明娜碰他衣袖，提醒他她在身旁。「你要喝点咖啡吗？」
  「不。」他说，感觉四面的墙围拢过来。「如果妳不介意，明娜，我想出去看看土地。」
  他俩朝楼梯走去，她走在前面。「我跟你去——」
  「谢谢，但我想我需要独自一人。」
  她等在楼梯最后一阶，表情平静异常，看不出刚刚楼上情绪化的场面对她有何影响，她已习惯与新的柏克相处，而他不。迪克的脚步声空荡地回响在客厅的大理石瓷砖上，楼梯上的她似有心事，瓷蓝色的眼睛仔细端详他。「你可以把东西放到主卧室去，我会搬出来。」她说。
  「我把东西留在波克旅馆。」他说，内心有声音告诉他不要说另有人随他一起的消息增加她的负担。明天再告诉她不迟，明天他会和凯若及小寇搬入河谷农庄。
  「波克旅馆？」她显然被冒犯，怒气浮现。「为什么？这是柏克的家，也是你的家。迪克。」
  「我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款待，明娜。现在我看到他，很高兴自己立刻赶回来。明天我会回来再试，不过现在已经晚了，我想先骑出去看看要做些什么，再回镇上。」
  「我明白了。」
  她沮丧的样子几乎让他同意留下，但他得回到凯若身边。「别这样，我明天一早就回来。」
  一名年轻女仆过来默默等着，迪克认不出她，不知是原有的还是新来的，明娜又关切地看了迪克一眼才回应。「佩茜，什么事？」
  「晚餐吃白豆和猪脚可以吗，明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