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永远

第26章



  「我也知道。」凯若回应。「技术上来说,我也是北佬,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大罪。」
  「北佬?」
  「不必这么吃惊,银妮。我们从盖兹登寄宿公寓罗德太太那儿听来的,寇安娜跟个北佬私奔。」
  银妮摇头并深呼吸。「那小孩的爸爸不是北佬,安娜小姐跟她爸爸战前解放的一名奴隶私奔——一名肤色淡黄叫莱斯的男孩。」
  淡黄?凯若思绪飞驰。「莱斯——」
  银妮用脚挪开一只破相框席地而坐,额头及上唇闪着汗珠,她以裙裾按拭,眼睛因害怕而睁大。她以耳语般的声音继续:「莱斯是名家奴,非常的英俊。」她望望小寇。「这婴儿长得像他,寇先生把最好的都给他,甚至教他读写算术。莱斯从小和安娜小姐一起长大,直到担心他俩到了值得忧虑的年纪才被分开。但为时已晚,安娜小姐非莱斯不嫁,当然她没有说,只是拒绝一个又一个的追求者。到最后没告诉任何人,两人一起私奔。」
  「寇莎若知道他们已经结婚了吗?」
  银妮点头。「他们离开那天,寇夫人穿上黑衣,从此不提那女孩的名字。老先生一病不起,因震惊而死。数月之后,安娜小姐寄了一封信来。夫人把它扔掉准备跟垃圾烧掉前,我让人念给我听。」
  凯若不经心地拍着小寇的背,他紧抓着她衣领的蕾丝,突然她想到什么。「那么死在堪萨斯篷车边的男人就是莱斯?」
  泪水缓缓自银妮没有皱纹的脸颊流下。「一定是,他们打算去堪萨斯与在孟斐斯遇到的朋友会合,这儿黑白通婚是犯法的,所以他们就一路下去。问题是没有地方欢迎他们,莱斯肤色浅也没用。」
  凯若将小寇横放膝头,为他顺顺鬈发。「看不出小寇有黑人血统。」
  「是,这不知是福是祸,不知他长大会是什么样,所以我必须来告诉妳事情真相。如果妳不要他,我愿意收养他,我有这义务,莱斯的妈妈是我姊姊。」
  凯若不知这个下午还有多少惊奇等着她,银妮仔细看着男孩。「所以妳是他姨婆。」
  银妮点头,含着爱意看着孩子。
  「妳要抱抱他吗?」凯若抱起小寇轻轻递过去。
  凯若双手抱膝望着银妮逗弄小寇,心情沉重如铅。「妳说如果我不要小寇,妳就接受他,那是说妳自己不要他吗?」
  银妮马上响应。「凯若小姐,要是我养得起他,我会毫不迟疑。但我连自己下一顿饭在哪儿都不知道,而我也绝不能带他回寇家。」
  小寇看看银妮,又望向窗户,最后看到凯若,手舞足蹈地微笑。「给我什么我都不换他,银妮。」
  「妳确定,凯若小姐?也许妳该考虑一段时间。」
  凯若摇头。「不用考虑,我想上帝要我拥有他——想想辗转相遇的过程,我认为是上帝的旨意。」
  「妳的男人呢?他知道事实真相后会有什么感受——」
  「嘘。那是什么?」凯若往门边走去。「我听到声音。」
  银妮沉默但警觉地抱紧小寇,凯若猛拉开门朝楼梯轻喊:「是谁?」
  一片静默,只有鸟儿轻点屋顶的声音,凯若走回门内坐下。「妳有没有听见什么?」
  「没有。」
  「我不在乎告诉妳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凯若打着寒颤承认。「迪克的哥哥一周前在这儿被谋杀。」
  银妮的眼睛警觉地睁大,望望房间每个角落后,轻语:「上帝保佑我们,就在这上面?」
  「不,在迪克以前的房间,我们现在别谈那个,我得决定要告诉迪克多少。」
  「妳那个男人?!」
  凯若微笑。「他不是任何人的男人,他是他自己,跟斗鸡眼的骗子一样顽固,跟老熊一样刁钻。」兴奋、甜美、诱人的情绪倾巢而出。「我还不能确定他在我心中的地位,今天他要我嫁给他。」
  「介意我说出我的想法吗,凯若小姐?」
  「不介意。」
  小寇开始吵闹,银妮将他递回。「妳的男人或许曾经是北军,佩茜这么告诉我,但他仍是在阿拉巴马出生长大的,妳若要保有小寇,最好保守他血缘的秘密。」
  「可是迪克跟我一样爱小寇,他一出生就跟他一起。」
  「我跟妳直说,等那男人知道这男孩有八分之一的黑人血统,想法就会不一样。他也许会抚养他长大,但绝不会称他作儿子。小寇的亲祖父就从不曾叫莱斯是儿子,你的男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莱斯的父亲是白人?」
  「对,他妈妈是我继姊,高挑美丽,爸爸也是白人,她的样子像非洲女王,头永远骄傲地扬起。寇先生没法不注意到她,他一起买下我们,但他是看上乔娜。」
  「寇先生。」凯若覆诵,想要从小寇的戏剧生平理出头绪。「等等。」她站起。「妳是说寇先生?妳不是在说安娜的爸爸——」
  银妮点头,表情悲伤。「安娜小姐和她的继兄私奔。」
  「哦,天啊!」
  
  第二十四章
  
  「你说你是在哪儿找到这个的,伊利?」
  迪克站在谷仓阴影里,望着柏克被谋杀那晚遗失的黑帽子。
  「在谷仓,迪克先生,在后面角落的稻草底下,我要把凯若小姐的木箱从您在盖兹登租用的马车卸下时发现的。」
  迪克拂去帽子上的稻草和灰尘,拿在手里转了又转。「我不明白偷的人为什么没有毁了它?」
  「说不定他们计划再用?」
  迪克皱眉。「一定是自信能在这地方自由出入的人。雪鹏会马上被发现。」
  「晚上就不会,迪克先生。你确定是他杀了柏克先生?」
  「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头一天他在城里看到我,赶到这儿告诉明娜,而他又是三K党成员。」他望过前方一排木屋,看向外面的空地。「我知道回家会有反弹,但若知会要我哥哥的命,我永远不会回来。」
  「你现在要怎么办?」
  迪克转向伊利。「我要把他引出来,我需要你帮忙。」
  伊利第一个反应是害怕,他望望地面、迪克,然后房子。「我老实说,那要看要我做的是什么?」
  「你送马车回盖兹登的路上,我要你跟任何要工作的被解放人谈话,告诉他们我愿意提供食宿、工具和种植农作物所需的一切,他们租用土地所得净利三分之一归他们。」
  「这附近有些农庄的庄主不会喜欢这样,大多数还是以工作换取食宿而已。」
  「那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奴隶制度。我几乎希望其它的庄主不会喜欢这样,伊.利。」
  「你确定要惹这麻烦,迪克先生?」
  他想到战时死在身旁的人,战争毁坏的城镇,造成的父子分离。「讽刺的是自由的代价那么高,伊利。」
  「你说的是。」准备出发的伊利拉拉原是迪克的羊毛夹克。「大家听到可以带家人同来一定很高兴。很多合法夫妻到头来发现亲人都已被卖掉。大解放后不久,我一路徒步到蒙哥马利找我妈妈,那是我记得老李先生买我时,和她最后在一起的地方.,可是找不到她。」他摇头,表情悲伤认命。「也许去世了。」他整整头上的帽子,做出最后的请求。
  「您最好写个条子,迪克先生,我好上路。」
  「现在你旅行已不用路条了,伊利。」
  前任侍仆坚持。「法律是这么说,不过大家都还觉得口袋里有个通行证安全些,有时还是有人拦路盘查,如果您不介意,迪克先生,我希望能够带着您解释我驾着这盖兹登的马车做什么的信函,没几个人有这么漂亮的马车。
  」
  伊利的顾虑提醒迪克事情要改变是多么缓慢。迪克拿着被偷的帽子往屋里去。「跟我来,伊利,我替你写信。」
   
   
   
  「寇安娜和自己的继兄私奔结婚?」凯若几乎无法相信银妮错综复杂的故事,但银妮苦恼的表情和寇莎若对小寇含恨的反应又教她不得不信。
  「那可怜的孩子不知莱斯是她继兄。」银妮说。
  「可是——」
  「事实就是这样,凯若小姐。妳从北方来,对这种事没概念,如果主人对自己拥有的女孩有兴趣就会跟她们睡觉,她们迟早会有他的孩子。」
  凯若回到衣箱坐下。「大家一定都知道,寇莎若也是。妳说莱斯生在那儿,在那儿受教育、工作,甚至还算帐,肤色又是淡黄?寇夫人会怎么想?」
  「那就是奇怪的地方,寇夫人可能可以跟妳列出每个邻居丈夫生出的黑白混血小孩,但轮到她自己丈夫时,她反而睁只眼闭只眼——直到安娜小姐与莱斯私奔,她一直怪老先生直到他中风,他死前都没下过床。」
  小寇开始吵,凯若知道喂奶时间快到,但她仍继续问银妮问题,小孩的未来端赖知道整个故事。「妳用的是哪个字?八分之一黑白混血?」
  「对,但法律上只需一滴黑人血液就判定你是黑人。」
  大厅下面传来大声的脚步声,她俩怔住。
  「凯若?」
  迪克的喊声传遍全屋。
  她的心漏跳了一下。「我要怎么做?」
  「别告诉他,凯若小姐。」银妮央求。「如果妳要留下婴儿就不要。」
  凯若心里知道不能欺骗迪克,她想相信小寇的血缘不会影响他,但她如何能真的保证他会怎么反应?「现在不是时候,」她对银妮低语。「但我一定要找机会告诉他。」
  不是今天,不是在磨坊发生的事之后,更不是在他求婚后两人发生争执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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