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江山

季蛮儿开门见山道：“此处还有没有较之隐密安静的地方？”
    胡八号使劲想了想，脑中转了几个圈：“隐密的地方？”
    猛然间胡八号还真想到了一个地方，他提着灯笼照着台下的路阶，季蛮儿跟在他身后。
    已近晚秋，暗淡的月色洒在这杂乱的后院，有些诡异。
    虽然店小二小五偶尔来打扫一次这后院，但也阻挡不了这野草闲花的惊人速度的生长，胡八号更不用说，自然是不会来整理的，每天照看烟儿都够他受的了，
    胡八号所指的地方是院子里几乎靠近后门的一处矮房子，这房子因常年累月没人居住，这处的杂草都已经长到了人的腰迹处，
    灯笼所到之处，都能找到干枯折断的草根，这地方烟儿会来这里，屋檐下都是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
    虫鸣声从草丛传来，季蛮儿环视起周围，紧跟在胡八号身后。
    门板上的蜘蛛网被胡八号用树枝绞去‘嘎叽’一声，门板开了，许久未住人，袭面扑来的是浓浓的发霉味。
    拂袖扇去这味道，透过月光和烛火，胡八号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屋里摆放的火烛，吹燃火折子，点了几下才点燃，霎时屋里的一切都呈现自己眼前。
    各处连丝的蜘蛛网，随便一吹就能扬起一厚厚的尘埃，‘吱吱’的老鼠声仓皇出逃。
    兰木雕花椅，模糊不清的镜台，化妆梳洗的地方柜台上还有一把被鼠虫啃咬过的梳子，整个布局简单大方，一看就是女子所住。
    胡八号推门而入的那刻就感慨万千，沧桑的岁月蹉跎，消磨了他的意志，脸如刀刻留下无岁月的痕迹，似笑非笑道：“季姑娘看出来了吧，这就是女子所住的地方。”
    胡八号伸手那起那把木梳子，也不管这是否有尘土，继续说着：“这是生前贱内住过的地方，呵，说来也好笑，只要我们吵架了，她就会抱着孩子来这里睡觉，现在想来，却是梦了……”
    回想起以前的事情，胡八号就多说了几句，也不能耽误了正事，季蛮儿拿过灯笼，屋内的木板发出踏踏的声音，清脆得很。
    胡八号跪下身子，他记得就是这里，他的妻子在这里给他留了一手，屋里贵重的物品金银都是带在这里的，只可惜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就死了。
    轻扣了几下地板，果然有蹊跷，下面发出空荡的回响声。
    一两年没有碰过了，大口的吹了口气，灰尘扬起，摸索着那一条缝隙，拔出准备好的小刀照这缝隙划开，再使力抬起来。
    ‘哐’被打开了：“季姑娘，就是这里了，不知道你拿来做甚，不大不小刚好可以平放下一个人。”
    看着这密口呈长形，有小孩一样的高，如果那东西还活着，想来是够它了的：“胡掌柜，借这宝地一用，或许很久或许几天。”
    忍不住好奇她到底拿开干什么，深夜叫他起来就为了寻这么个地方？最后还是打算再问一次：“季姑娘是打算用来干什么，我也好来搭把手。”
    季蛮儿提着灯笼往回走，这屋子的门只是稍稍合上了而已，她边走边说着话。
    透过暗淡的月色，在大衣的包裹下，穿梭在杂草中，她只露出了个头颅，如玉般的肌肤洁白无瑕：“天亮后你自然就能看见了，到那时胡掌柜莫怕便是。”
    季蛮儿估摸着时辰，凡生那边也快好了，时间紧凑，耽误不得。
    而胡八号还在纠结，叫他莫怕，是个什么东西，见季蛮儿没有直接告诉他，胡掌柜便一路思索着答案终无果，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到了烟儿的屋外，各自分别临走时胡八号又问了一句，毕竟他现在能相信的只有面前这个女子了：“季姑娘，烟儿这狂病真能自愈？倘若是那样的话，我家烟儿那可是修了几生几世的福气才遇到了贵人您啊！”
    照着脚下方寸之地，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给他解释这么多，回头看着胡八号说道：“胡掌柜，你可知道世上有毒便有解，只是区别于这解药是如何研磨的，烟儿这病亦是如此。”
    说完就离开了，胡八号也知道不改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话，攸关烟儿的命运，胡八号放下了他的老脸。
    照列同往常一样胡八号这个时候都要去看烟儿是否还睡在屋里，刚才的一切犹如烟雾未曾上演过。
    回到客栈厢房内，倚靠在窗台，看着伊香阁的灯火美酒，这里是最好的视野，果不其然，在伊香阁门口发现了两人的身影。
    “这位公子，何不进来呢，深夜里你们也不怕寒冷？看你们站在这里，奴家心疼死了~”伊香阁的酒娘见红梦一身奢华之物，一看便是富人家的公子什么的。
    至于站在外面的凡生，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一笑不笑，唬人得很。
    红梦抛去媚眼给酒娘，始终带在身边的折扇轻摇：“美人别急，再等等，你忙去吧，忙去吧，待会找你喔~”
    酒娘听后娇羞的离开了，凡生的目的是将他带到伊香阁门口，可没说让他进去等，若姑娘寻来不见人就是他的不是了。
    红梦脸色变化莫测，对酒娘就是极尽温柔，对凡生可就不同了，甚至还带有怒意，适才本说进伊香阁等季蛮儿，可凡生不答应。
    这论武功红梦打不赢他，论言语凡生耳目不进，季蛮儿说得对，她这个护卫谨言却又呆板得很。
    黑暗中，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出现，不是从客栈正门出来的，而是一条小巷，她要是不来，红梦怕是会等到天亮。
    凡生道：“姑娘，人给带来了。”
    季蛮儿踏上台阶，走到伊香阁门口，红梦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有劳梦公子屈尊前来，不知道这一路可好？”
    “好得很，你的侍卫请人更是有一套啊。”提起这个红梦就尴尬得很。
    凡生倒好，来他府邸的时候直接走天上，都不走常路的，当时正在宽衣解带，一个人直入，说要带他走，没把他吓死。
    季蛮儿暗自一笑，走近，看了二人一眼，对着红梦道：“木牌带了没有？”
    果然是她的风格，根本就不理会他是如何来的伊香阁，红梦腻歪凡生一眼，今天暂时放过他，以后有机会整蛊他，焉巴道：“带了，说吧，什么大事非要叫我来这里，又不让我进去。”
    径直走进伊香阁，这伊香阁并不是所谓的花街柳巷，不分男女皆可进出，季蛮儿轻描淡写回着他；“我们还要进去黑市一趟，只有你木牌。”
    向来都是爱干净的红梦，想到黑市里的气味就唏嘘不已：“莫非你落下了什么贵重物品在里面。”
    将木牌交给酒娘，酒娘便他们三人进到了黑市入口，途中季蛮儿抬头问着红梦：“我们走之前，那野狮是不是还有最后一口气？”
    红梦如是回道：“也许还活着。”
    仔细想想，当时野狮和库尔勒都躺在血泊中，世人们根本不会再多关注后面的事，胜负决定一切，死不死又有何区别。
    没用的东西都会被扔弃在乱葬屋，作为那些还活着的有价值的野兽的口中餐，如饕鬄一样吞噬入腹。
    黑市里斗角场内空无一人，之前地窖里的血迹斑斑都被清理干净，红梦在里面也算是个人物，不少人都识得这个人物，临安新崛起的富商。
    找来负责关押地窖的牙子搓洗着手中血块，这是刚刚搬尸体留下的：“喔，那头狮子啊，被扔到了乱葬屋，还没断气，费了我们牙子几个人的力气才折腾过去，嗷嚎的惨劲还是是头一次见。”
    想也没想的就对牙子说道：“带我去乱葬屋。”
    凡生这时明白她要做什么，可是乱葬屋腥臭无比，非常人能忍受的：“姑娘，那地方会脏了你的眼，我去就……”
    话还没说完季蛮儿就出手打住了他剩下的话：“我知道。”
    这世道还有人进那地方的，牙子搓着手，猥琐的样子叫人作呕，红梦一刻也不想多待，早点结束早点离开就抛给了牙子一定银子：“这下可以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牙子得了钱就讨好道：“去，去，去得，我带你们去，不过这位姑娘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别吐了，还有就是别跟别人说我带你们去过。”
    红梦恨不得一脚踢去，废话连篇：“快点的，前面带路。”
    歪歪扭扭的走过了许多铁笼子，里面都被铁链锁着虎视眈眈的人畜，一双双穷凶极恶的眼眶，吞掉了整个黑暗。
    最后一间靠里的大铁门被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浓烈恶心的气味，就连凡生都捂着脸，实在难以忍受。
    牙子点亮铁门内好挂的烛火，铁屋里是几俱尸体，生前战败无数人的库尔勒也在其中，牙子指着野狮的地方，果不其然它还有一口气。
    季蛮儿盯着它无尽哀伤的眼神，它身上的血已经凝固了，牙子本想带他们进来了一会就带出去，哪知是踏上了一条恶船：“把它肚子剖开，我要它肚子里的东西。”
    本以为自己无情，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却不想看到野狮苟延残喘的活着，就好像是看到了十年前母亲也是这般保护自己的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