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江山

42章
    苦寒梅花香自来，伊人拂花独憔悴，临安飘絮着细雪，这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呼出的气都能看得清晰，都裹着厚实的袄子，路上打马归家的人，哆嗦着撮合着手用来取暖。
    八号铺子楼紧关着闭不见客，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客栈内一切都换新了，柜台上都摆放着上好的陈年老酒，八号铺子楼要重新开张，都知道有人盘下了这客栈。
    “姑娘，幻儿今天吃了两份肉呢，比开始好多了，会哼哼唧唧了，姑娘要不要去看看？”烟儿夹了块木炭放进炉子里，火星子跳窜。
    天太冷，又下着雪，出去一趟肩上落着一层白雪，解下袄子放在屏风上，看着烟儿一天比一天精神，说道：“不用了，烟儿，记得要添炭火在它暗阁旁边。”
    撅着嘴，满心的委屈，又觉得自己跟一个野兽比个什么劲，没撑一会就笑了：“姑娘看着不疼幻儿，却处处替它想着，怪不得它不喜我呢，原来那小东西什么都知道。”
    那天醒来后，每天红梦都会来，这阴阳之术难以理解，幸而阴阳者的主要目的不是烟儿，没有花太多功夫在她身上。
    让人想不到的是给烟儿治病的引子却红梦手中再简单不过的东西，就是让一种白色的蛊虫进入烟儿的脑中两个时辰，之后再收回蛊虫。
    此法不宜多用，需要循序渐进，若是蛊虫不听使唤多待上了半刻烟儿反之就会没命，蛊毒进入脑中再由红梦外界的控制，烟儿才得以清醒。
    那日阴阳者只是利用了岳氏手中浣儿的生辰推出的烟儿的出生年月，用奇门遁甲之术扰乱了烟儿的心智。
    令其一些画面出现她眼前，让她误以为是真实的，烟儿当时或许是看见了‘霖小公子和浣儿’同棺的样子，吓到了她，导致现在的疯疯癫癫。
    烟儿的病好了，胡八号无疑是最得意的，这也使得他更加听命于季蛮儿。
    这些日子里，每天都是烟儿照顾着小幼崽幻儿，却始终亲近不了它，倒是不时常去看它的季蛮儿和得来，季蛮儿越是不理它，它就会在她面前晃悠，每天在后院出没。
    凡生也穿得厚实，几天都没有修饰过的胡茬子，成熟了几分，更添魅力，却消瘦了些，季蛮儿做什么都带着他：“凡生，当初巴刻将你赏赐给我的时候是没有将卖身契给我，巴科死后，卖身契如今在我手上，我可以将它给你。”
    凡生没想到她会把卖身契交给他，如果他接受了大可以离她而去，也不会受到组织上的牵连，莫非她在试探他，还是她之前看出了他有离开的心思……
    凡生回道：“姑娘替我收着就好。”
    昨天凡生就收到了蛮夷那边送来的信笺，信中说赫兹回去到达那天巴科就卒死了，接下来的话，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正如姑娘所计算，赫兹已经统领了部分蛮夷的部落，手里握着好几十部落的兵力，连可汗都忌讳他三分。”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眼下最要紧的事稳定人心，暗中派人查到了乃宫铃主谋，现在正四处追杀取了宫铃人头，凡生也失去了她的消息。
    烟儿长得本就是美人胚子，十八九的年纪比季蛮儿年长一岁，奈何这几年折磨得憔悴，病态的模样添了别样的美感：“凡生哥，你说天这么冷，宫铃姐能在那里？”
    凡生话少，烟儿又什么都问他，这问题他也不知道怎样回答，姐姐想找个村庄埋名度日，现在却被赫兹追杀叫他如何回答：“随天。”
    烟儿点点头，一听就是敷衍她的回答：“哦~”
    随天……随从天意安排，季蛮儿给她的到底是自由，还是死亡。
    烟儿拨弄几下木炭，行了礼就起身去厨房端火炉子到后院，剩下两人无言以对。
    客栈门被推了开来，胡八号站在门口抖落毡帽和肩膀上的雪。
    上身短小的狐皮袄子，伸出拢入袖中交叉着的手臂不断的哈气，又从怀中抽出章请柬：“季姑娘，有你的请柬，我刚进门时看到有个伙计在门口转悠，兴许是不敢进来。”
    凡生拿过胡掌柜手里的请柬递给她，红色的请柬上字迹清雅娟秀，一看就是女子所写。
    胡八号在一旁跺着脚，哈着气说什么算星象的说今年的雪要下很久，还都在问他客栈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姑娘等等。
    如今市井小巷都知道临安出了个才女，就连当今陛下都称赞不绝，还听说有人看见她和侍卫住进了八号铺子楼这间鬼栈。
    一略而过，合上请柬，思绪万千，不屑一笑：“是王家小姐，上次她的丫头冲撞无礼，现在却要我去她府中赏雪，呵。”
    从未有过交际，要说非有什么也是在宫中盛宴那次有过一面之缘，坐在东篱对面的那个人，与东篱的关系匪浅，竟不知道临安还有这号人物。
    凡生问胡八号：“送信笺的人在那里？”
    “跑了。”胡八号也顾不得撮手，甩手一指屋外，还有些气愤，那伙计给了他请柬就说务必转交给一位姓季的姑娘，说完就一溜烟儿的跑了，怕极了这地方。
    火炉子的温度刚刚好，照映在脸庞上的火光有些泛红，从头至尾只有一双玉手和红润的脸，凡生第一次见她如此，有些躲闪的目光不敢直视她。
    季蛮儿浑然不知，说道：“时间就是后日，正是客栈重开张的日子，胡掌柜，叫小五另寻厨娘的事可有着落？”
    “有，有，姑娘花了大价钱从淮阳城请来的都是有本事的，再说，见了钱谁不来，后日准能开张大吉！姑娘就放心去。”
    要想这客栈在临安拥有立足之地，就得换掉旧物，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临安的佳肴美食都聚集在临安第一楼，淮阳城里卧虎藏龙，乃聚集了比临安城更多的人才，淮阳城可以说是另一个临安。
    厨娘每天都只做百道菜肴，屋内的摆设的美酒都是物以稀为贵，上百年的陈坛老窑。
    八号铺子楼能重新开张，胡八号对季蛮儿是感恩戴德，外人只知是换了老板，却不知道是何方人盘下这鬼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