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初一梦

十天后，众人抵达桑国境内。
    一入城镇中，意料之外并无一般城镇之风，古朴特异，无论从城民服饰，发式到建筑物的特色，通通异国风情十足。
    只可惜，见两辆外来马车入城，街上众人投来的目光，充满了警觉与排斥，不禁让白纤他们不停打寒战。
    难怪其他五国的人但凡见了桑国的人，都要避之千里，说不准人家看你不爽就随手扔只蛊虫也是有可能的。
    随着红莲的引路，众人驾车直奔城中一处隐蔽的村落。
    村子虽不如其他来的富裕，却是静谧祥和，其实，祥和改为诡异比较恰当。
    村里在外行走的人极少，脸上均多多少少画着些图腾，眼神骇人，整个村子显得无比压抑。
    想到红莲从小是在这么个环境下长成的，大家不免有些唏嘘。
    马车停在了一座很古旧的老宅前。
    老宅不大，桑国味却是十足。
    红莲吩咐了众人先呆在外头，说是母亲不大喜欢桑国以外的人，她先进去请示一番。
    白纤不知红莲，或者该说是叶沐兰想起了多少以前的事情，只是她始终坚持着他们之间的承诺，如果她不愿意，她不会先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魏令隆。
    之前曾说过，南朝十大之最中，白纤最希望见识的便是桑国的血番萝。
    烟溪谷下什么花儿都有，却单单没有见过那么神奇妖艳的花。
    对于番萝花以嗜血为生，吸魂为辅的传言，她还是很好奇的。
    好不容易来一趟桑国，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然而，如今环顾四周，这个桑国临近荒漠，寸草难生，那么鲜艳的花朵，真的能长满一山吗？她很怀疑。
    四下环顾之际，老宅里头走出了已经换上桑国服饰的红莲，鲜红的褶裙，黑色的图腾，有几处的花纹看着特别像一朵莲花，这让白纤深感眼熟。
    看了看红莲的额头，额发依旧遮着，令人不知里头究竟有没有叶沐兰的那朵妖艳红莲。
    脱去白纱的红莲，如今显得格外艳丽，看得众人不禁一呆。
    红莲微赧，脸颊发红，却并不是因为害羞的，左脸颊上的鲜明红印，分明是个五指印。
    众人自知无权管别人家的家事，也不好多问。
    她招呼了各位进宅，先将昏迷着的魏令隆带到了房间安置好，才带着他们进到了里头的一间会客厅。
    宅子里头并没有什么奇怪到极致的东西，也不如外头诡异，只是些图腾各异的普通桌椅摆设罢了。
    会客厅的主座前设有帘帐，只能隐约看到里头坐着一人。
    红莲进屋后，于帘前跪下，行了个奇怪地大礼，其余人想了想，最终也没有东施效颦，只是一齐揖了揖，道了声：“见过前辈。”
    红莲起身，示意各人就坐，她便站在了帘旁，不再动作。
    各国礼节形式不同，众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一室寂静了很久，里头终于发出了声响，是个喑哑的声音：“听说这几年，你们对我女儿非常照顾，但是老朽讨厌外国人，更讨厌外国的男人，非常讨厌！”
    最后几个字顿时拔高了音量，把白纤几人吓得皆抖了三抖。
    这是不想帮忙的意思吗？众人这么想着。
    “所以，有屁快放！放完尽快走人！离开桑国！”嘿，这气势。
    众人也不知要从何说起，还是红莲先将白尘拉进了帘子里。
    白纤在外面等着，紧张的不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的老妇人突然发出一声抽气，似乎极其震惊：“你...”
    白纤竖起耳朵听，却只听到了一个“你”字，就再也没有下文了，她恨得差点儿想上前把帘子给掀了。
    半晌后，红莲和白尘从里头走了出来，神色里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动，白纤不知有多烦这种自己仿佛被推拒于门外的感觉。
    易小凡和水清清也不禁急地直皱眉。
    帘子里头再次传来老妇的声音：“还有何事？一并说了！”
    众人面面相觑了会儿，白纤朝里头问道：“请问前辈，可知换血一说？”
    “换血？”妇人低低重复了一句，复又冷笑一声：“你们这帮黄毛，丁点儿大的年纪，知道的未免也太僻了些！”
    “还请前辈明示。”白纤也不跟她多扯。
    只听老妇酝酿了一会儿，出声道：“换血，必定得两人之血契合，才可互换，否则血根本进不去体内，换不成。”
    “这些，我们也略有所知，不知前辈所知的换血之法究竟有几种？”
    “几种？哼，无‘血牵’，无换血，这个，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这几天，他们几个的心路历程已经起起伏伏了无数次，感觉这次应当已经跌倒谷底了，不过...
    “不过...”老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世间还有最后一种方法可以换血。”
    “还请前辈指教！”白纤兴奋地站了起来。
    “此术...”老妇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论，“我亦不甚了解，也只是听说罢了，说不定，这亦只是以讹传讹而已。”
    若不是念在她是红莲母亲的份上，白纤连掀桌子的冲动都有了。
    沉默许久的红莲突然开口道：“阿娘，我们中有一人，身染奇毒，几乎不治，能否请阿娘移尊，前往探上一探。”
    “你这不孝女！交代你的事儿，死在外面这么些年也没有给为娘办成！还给我惹些麻烦事儿回来！你还有脸吗？！”老妇骤然暴起，透过帘子，对着红莲怒骂。
    白纤实在看不下去，正要上前说话，被红莲一手拦下。
    “阿娘教训的是。”红莲垂着头受教，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看得众人是揪心阵阵，不禁再次感叹，红莲不仅是在这样一个怪异的国度长大，更是在这样一个娘亲的手下抚养长大的，小时候该有多苦啊。
    老妇人似乎顺了顺气，半晌后轻“嗯”了声，红莲这才转身对着众人露了个笑，点了点头，表示她娘已经答应了。
    众人这才又松了口气。
    没错，在这么个诡异的国度，对于魏令隆的情况，说不定除了换血之外，还有其他路可走呢！
    现在只希望，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已经很努力了，天道必然酬勤。
    入夜，用晚膳时，众人这才看清楚了红莲母亲的真面目。
    可以这么形容，长相并不恐怖，只是表情恐怖了些，整个人浑身上下又透着股诡异之气，令人陡然生畏，不寒而栗。
    简单来说，就是见谁都像对方欠她许多许多再许多的钱。
    当然，这些想法，白纤只在心里琢磨而已。
    于此，大家似乎感受一致，晚膳也没有用的太多，主要是没心情。
    晚膳结束后，老太太也没有要拖延时间的意思，被红莲搀着去了魏令隆的房间。
    众人为了不妨碍老太，自觉地远离了床边七八步，不时担心地张望着。
    号脉号了大约有小半刻钟的时间，老太终于有了动静。
    她拢了拢袖子，又朝离她老远的白纤等人动了动头，意思是他们可以过来了。
    白纤第一个走上前，急忙问道：“怎么样？前辈，有办法吗？他这样已经持续了十天出头了，再这么下去，我怕他...”
    “咳咳...”老太高亢的咳嗽声打断了白纤的多话。
    “我说女儿，哪儿认识的话痨子，看来这外头的女子都不懂什么是矜持的吗？”
    从老太嘴里听到尖酸刻薄的话，白纤已经觉得不足为奇了，摸了摸鼻子，佯装狗腿：“前辈，您最大，您说，我不插嘴就是了。”
    老太似乎颇为满意此种逢迎，默了会儿道：“他这种情况，的确不妙，日子也不多了，绝妙的法子呢，我说过了，至今为止，想必是不大可能了，老朽认为，或许可以试试最简单的方法，但是...老朽并不能保证管用。”
    “还请前辈指明。”
    “老朽这儿，各色蛊虫是不缺的，其中不乏能够吸毒血的，但他体内的毒血量不少，等蛊虫吸完，他剩下的血也不够他活了...”
    “那这不是白...”
    “嗯~~！”
    “您说，您说...”白纤尴尬地笑了两声，怯生生地将眼神离开老太那张狰狞的脸，心想这耳朵也忒灵了些。
    “所以，蛊虫吸毒血的同时，他必须天天多吃些补血的东西，这样一来一去，总算也可以维持平衡。”
    话毕，听着虽觉得太简单了些，仔细想想又觉得的确颇有些道理。
    或许，她们的确不该想太多。
    这么想着，脸上都不自觉地露了些笑出来。
    老太立马冷哼一声：“老朽已经说过，不妨再提醒你们一声，这方法，老朽也不能够绝对保证管用，这若是实行到半个月后，没有用处，他一样得死。”
    撑着手里的木杖站起来，红莲扶着她准备离开，在经过白尘身边时，老太侧头道：“你，随老朽来。”
    白尘看了白纤一眼，便跟了上去。
    白纤虽然好奇，却也觉得放心了些。
    白日里，没听老太，红莲以及白尘说出些具体情况来，她还是很担心的，这会儿，既然能让他去，想必还是会有商量的余地吧。
    她这么想着，不禁又再一次希望老天爷能别打瞌睡，稍微给他们指一下明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