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了,白纤坐在院子里,抬头望着被黑云遮了大半的月,身后是一条回廊,那是白尘回房的必经之路。
是的,她在等白尘,自他跟着老太去后,便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她等他,就是因为有太多要问的。
月已高高,回廊尽头的转角终于有人走来。
白纤回头看去,是红莲和白尘,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表情不甚愉悦,在看到白纤的瞬间,又将对话停止了。
红莲看了白纤一会儿,眼神是哀戚的,却又不是那么鲜明,白纤有些读不懂。
片刻后,红莲道:“夜深了,我先回房了。”
没有再多的犹豫,转身便离开了。
白尘看了白纤一眼,而后又走到了自己房门前,推门就要进去,却被白纤叫住:“你还打算躲我吗?”
白尘抬起的脚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踏进门里,却也没有回头,低声道:“我没有躲你。”
“没有吗?!那你自己算算,你有多久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了?”
“...”
面对白尘的无言,白纤不禁嗤笑:“当你有不想对我说的话时,你就会不说话,甚至是躲我,十年前,我也是像今天这样等了你很久,可你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和逃避,如今你还是选择了同样的方法,将我推拒于门外,白尘,我就想问你一句,从小到大,我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白纤仍旧站在院子里,看着白尘背身站了很久,听到他似乎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朝她走来,最后停在了她面前咫尺处,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白纤也不啰嗦:“长生药,溯溪坛,你,还有...爹和白家。”
白尘一顿,似乎并没有想到她能联想出白林云和白家,沉声道:“其实,红莲将该说的都说于你听了,至于剩下的,我想你猜的也差不多了。”
白纤看着白尘,安静地等着他说出真相,看是否能与自己想的重合。
“没错,溯溪坛的确隶属于白家,而溯溪坛的祖师爷正是江湖传奇命墟前辈,溯溪坛历代受祖师爷的教诲,定要遵守祖师爷的遗训,溯溪坛必须隔世,以免坛中所研神药泄露于众,引起江湖屠杀掠夺,而白家之人便是世世代代坐镇溯溪坛的主人。”
“所以,如今这代的主人,便是你白尘,而上一代,则是我爹,白林云。”
白尘点了点头:“溯溪坛之事,必须隐瞒所有外人...”
“也就是包括我在内,尽管我也是白家人?”
白尘没有说话,白纤却还是几乎明白了,想着想着不禁失笑:“这么说来,当年爹爹对我的突然疏远,对你的突然亲近,也算是有了理由了,至于最后,爹又为什么定要你们二人远离白居,想必是要与你交代些接手溯溪坛的重要事宜吧。”
白尘并没有否认。
白纤又笑:“爹爹还真是深谋远虑,如我这般的性子,的确,根本不能把这么重要的责任交付于我,他选择了你,也是情理之中的。”
“那么,你身体里的‘涅槃’是怎么回事?它既是溯溪坛的宝药,又怎会在你身体里,而且,一颗长生药,何故会令你消耗命力?”这个问题或许是白纤最想问的。
白尘默了默,淡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师父,为了一己之私,我私用了长生药,可能师父在天之灵,也责怪我有辱师门,故惩罚了我,这颗所谓长生药‘涅槃’,也不过是颗失败之作罢...”
“哼...”白纤冷笑着断了白尘的话,“你觉得,你这番话,很有道理吗?一己之私?你哪来的一己之私?”
白尘走了两步,在石墩上坐了下来,半晌后抬头望了眼白纤:“可能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过去,现在,我就让你知道,我何来的一己之私。”
白纤想,又是个很长的故事吧,两人生活在一起这么些年,为了不触及白尘那不幸的过往,她从来也不会主动去询问他什么,她只是想,要是他能忘了过去也是好的。
而如今,他终究还是要说与她听了,他的过去。
“还记得,虞国的国君吗?”
“洛玉熙?”
白尘微点了点头:“他是我的...侄儿。”
白纤知道那段过往会是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却没料到,一上来就是这么令人不敢置信的始章,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两只眼睛都瞪圆了。
白尘清浅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是上一代虞国老王帝的十二幺子洛青鹜,而我的母妃也正是父王宠极了的妃子,那时,父王也对我极其优待,对我的培养也格外重视,那时候,即便后宫有多么的腥风血雨,波谲云诡,至少我和母妃的宫里永远是和和乐乐的,然而,适时在父王眼里,出色的王子并不多,我虽为十二子,中间也不乏年少夭折的,重罪判死的,除却我之外,能胜任下一代虞国君王的便只有那个大我十五岁的四哥洛青彦...”
那时候,白尘仅五六岁的年纪,是个连母亲都还离不开的小孩儿,而就在这个需要父王庇佑的当下,他和母妃却失了最后一道防护。
老王帝死了,死的极其突然。
即便原来是多么的受宠,只要君王一死,她的悲惨程度就会和当初的受宠程度一模一样。
可这点,只有白尘的母亲懂,他还小,根本不谙世事。
那晚,老王帝的守灵夜,白尘和母妃正要一同前往灵堂去,他的四哥洛青彦却突然出现了,白尘明显感到,母妃牵着他的那只手不由紧了紧,带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他不明白,母妃为什么要这样,四哥一直以来都是待他最好的一个兄弟。
他挣脱开母妃的手,在母妃的惊吓声中跑到洛青彦的身前,拉着他的衣袖哭:“四哥,母妃说父王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可是父王不是最大的吗?他怎么会死呢?”
洛青彦俯下身来摸着他的头笑道:“十二弟想知道吗?父王是怎么死的,四哥知道哦。”
“想。”
那时的白尘,完全不明白,笑分好几种,而眼前这张脸上的笑容却并不是善意的:“父王呀,是被我...”
话说到一半,白尘的母亲便先一步拉开了白尘:“青鹜,你回宫去,母妃有话要和你四哥说,你乖乖的,待会儿母妃再来叫你去守灵。”
母妃说的坚决,他便乖乖回去了。
在宫里等了好久,待母妃回来时,他不懂,那脸上的神情该用什么来形容。
后来,直到他懂得世情时,他才知道,那叫做绝望。
几日后,父王出殡之日,白尘于自己寝房里像往常一般等待自己的母妃来唤自己起床,而事实却是残酷的,这次叫他起床的并非母妃温柔的嗓音,却是宫女们惊恐的尖叫声。
他连鞋子都没有穿,直奔母妃房里,看到的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房梁上的一条白绫,带走了打扮的高贵雍容的母妃。
在失去父王后的不久,他又再次失了母妃,可是不久前,这个属于父王母妃还有他的宫里,还是欢声笑语的,为何一夕之间,会变成如今这样?
他还小,他都不懂。
最后的最后,只有待他最好的四哥洛青彦来接他。
他说:“如今,十二弟仍旧可以住在宫里,看着四哥继位,成为虞国下一代君王。”
于是,一日后,洛青彦继位了,成为了虞国的至尊,而白尘也的确是仍旧住在宫里,却是宫里某处的禁室,不见天日,吃不了饭喝不了水,冷的他几乎僵掉。
他还小,他不懂,自己的日子怎么会一夕之间落入谷底。
似乎是过了三天,五天还是十天,他已经没有知觉了,禁室的门却开了,进来的正是他身着金袍的四哥洛青彦。
他不明白,昔日疼爱他的四哥为何如今一脸嫌恶地昵着他,甚至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上了他的手。
“哼,十二弟,你不要怪四哥,怪只怪你不该有个受宠的母妃,更不该从一出生,不需要丝毫努力就能得到父王的偏爱,凭什么你一个小毛孩就能让父王授予王位!”恶狠狠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只是觉得踩着他手的那只脚越发的用力了,疼的他想叫,却没有力气叫出声,他又饿又晕。
“你的母妃呀,可真是个笨女人,我说让她改个遗诏,再自己去死,我便放过你,她还真就照做了,本来呢,四哥的确可以让你如蝼蚁般活下去,将来给我儿子玉熙当个小太监什么的也是不错的,不过,那几个糟老头子偏生精的要死,再把你养下去,恐怕会伤到你四哥我,看在小时候四哥对你不错的份上,你也该报报恩了吧。”
一番话,白尘还是没能搞得清楚状况,只知道有人掰开他的嘴,塞了颗药丸进来,不久后,从骨子里钻出来的疼痛感侵袭了全身,但他是没能有力气喊出声来了。
因为彻骨的疼痛感,令白尘一时清醒了过来,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洛青彦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十二弟,记得到了地下,替我向父王道个歉,儿子不孝,不该让他提前下去的。”
半晕半醒间,他不知道自己痛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被带离了虞国多远。
当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被人弃如敝屣一般,丢下了一个万丈深渊,他那时候想,如果有幸不死,他会要他付出代价,要那个洛青彦付出代价!
听完这个故事,白纤早已呆若木鸡,喟叹愤怒之余,不免为了白尘感到心疼。
“等我有了能力,能够有机会回去讨回一切债的时候,我才发现,洛青彦早就死了,如今在位的是他儿子洛玉熙,他死的就好像把一切过往都带走了一样,我想发泄都不知该向谁发泄,说句老实话,在谷里那么多年,我等的就是亲手要他命的一天。”
“所以,你将矛头指向了他儿子洛玉熙?”白纤几乎是肯定了自己这个疑问。
半晌后,白尘道:“是,既然不能手刃仇人,那父债子偿也是一样的,我要让他精心为自己子孙后代谋害出来的江山彻底崩裂!”
“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个江山,也是你父王辛辛苦苦一辈子,守下来的江山吗?”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考虑到了,所以,我打消了原来的念头,我要操纵他儿子,将虞国夺回来!”
白纤不语,觉得此刻眼前的白尘,和一直以来的他大相径庭。
不知静默多久,白尘叹了口气,恢复了常态:“所以,你也都明白了吧。”
白纤并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看着白尘。
“我为什么要私吞长生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夺回虞国王位,然后千秋万代。”
那样一个野心十足的念头,令白纤陡然生畏,眼前这个人,真的变了吗?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而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你不用这么惊讶,一直以来,你心里的那个白尘是我,现在在你眼前的这个也同样是我,只是更真实罢了。”
白纤仍旧沉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还没能回过神来。
白尘走远了几步,她才终于惊醒:“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身子...不要紧吗?”
她不是不想阻止她报仇,可她并没有这个立场,毕竟,那么悲惨的经历,承受过,承受着的人是他,她再如何心疼也无法真正感同身受,她在意的,只是他的身子而已。
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半晌后淡道“不要紧,沐兰的娘或许会有办法。”
白纤轻“哦”了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刚刚白尘称红莲为沐兰,她抑制不住地诧异。
“小纤...”
“嗯?”
“对不起。”
“...”
看着他进了屋,白纤还站在院里,久久不曾离去,只是托着腮坐在石墩上,望着白尘的房里,灯光由亮到暗。
他其实没必要和她说对不起,私吞长生药的事,作为溯溪坛外人的她来说,她没有什么身份可以去承受他的道歉。
况且,吃了长生药后的白尘,并没有如预想的那般得到长生的资格。
她在想,如果沐兰的娘真的有办法,那真是太好了,这样一个他,她已经不想再让他承受任何不虞了。
月朗风清,初冬寒夜,她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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