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冥歌

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吉吉都感到茫然若失。
    当她和炽莱返回往生镇寻找塞缪和夏尔曼的时候，那里已经成了没有一丝人迹的死城。炽莱伤重，回到火国卧榻修养了半个月余。之后二人又带着悯维的尸骨舍利回到木国祖地知还坳安葬。
    虽然一行数日，可期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梦寐一般不真不实……
    后来，她竟真的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被大地之母抱在臂弯中安睡，醒来后，睁开眼迷茫地望着母神那双和她一样的紫眸。
    她说：“母神，请救救五合洲上多灾多难的百姓，让他们平安喜乐。”
    母神眼中无风无浪，只摇头，“我做不到。”
    吉吉痴痴道：“可是您是神啊，如果连您都做不到，我们人类还能指望谁？”
    母神却道：“神亦无法干涉人的生死，生死祸福皆由人自作其因，自受其果。”
    “那……那……”吉吉慌了，“如果神救不了人，那我们信仰神还有什么用？塞缪和那些信徒如此虔诚地崇拜您，为什么还是不得好死！”
    “宝贝吉吉，你为何还不明白，人对神的信仰只是神存在的结果，而不是原因。神降生于世，面对混沌洪荒，制定出天规地序，天道既成，神便不再干预。人若违反天道，因果业报，必受地狱之苦，反之慈悲喜舍，必升法空国受胜妙乐。”
    吉吉神色黯然下去，喃喃，“塞缪那样相信神明终将给予我们最后的拯救，终究是信错了……可如果他没有这样一颗虔敬的心，他……还会是那个乐观开朗、慈心于物的塞缪吗……”
    母神悲悯地望着吉吉，抚顺了她鬓边的发丝，“五合洲杀戮太重，以致怨戾滋生，诱发地动、洪水、海啸、干旱、火山等灾殃，劫数难逃。倘若再不收敛，五合洲便将陆沉，从此消弭于世。”
    “陆沉！”吉吉惊得从母神怀里坐起身，“那么所有人……都会死？”
    “是啊，都会……”母神的紫眸漫出悲哀，心念，“如果我不将你救下，便会是所有人……”
    吉吉心念电转，“不会的……不会这样……母神！您一定有办法拯救五合洲！求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大地之母微微一叹，只是摇头。
    吉吉忽而感到巨大的绝望潮水般涌进心里，“真的要一起死去了吗……爸爸，妈妈，奶奶，族人们……不！”她霍然大叫一声，“你们不能死！我不能看着你们死在我面前啊！我要阻止这一切……我要……回到你们身边……回……”
    她挣扎着想从梦中醒来，可是意识反而愈发昏沉，眼前一花，重又倒入母神怀中睡去。
    母神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吉吉额心，“五合转轮环”被灵力牵引，悠悠旋转……
    “对不起，我的宝贝……但愿你能原谅我的私心，为了保住神族最后的血脉，不能放你回去……”
    ……
    同一时间，水沙国冥海边燃起了熊熊大火，联盟军的营帐陷入火海，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壁云天。
    放火的凶手被擒，审问之下交代出竟是凯文的手下。
    面对来势汹汹的央国舰队，凯文何以还要再起内乱？雷蒙德不明白！他已彻底失望，再也不能对这个兄长抱有一丝幻想。
    夏尔曼一去便杳无音讯，料想一定也已落入凯文之手，现在就只剩他一块绊脚石，趁热打铁一把火烧掉联盟军倒也是最方便的办法。
    联盟军将士往复奔波担水灭火，火势总算得以平息。然而坏事远远没有终止。
    正当雷蒙德与米歇尔、吉莉安商量安置联盟军的对策时，竟有海防军士兵公然登上虹桥前往央国宝船。
    凯文又要玩什么把戏？雷蒙德回首望向海雾中的舰队，忧心忡忡。
    茫茫白雾中的人也同样在遥望这片土地，甲板上，大央之主羲帝面向对岸的火光与焦土，隐隐有些出神。
    自亭台楼阁中穿廊而过，路易斯来到桑身后。
    “还没等我们出手，他们自己就会相杀殆尽，我说得没错吧，哥。”
    先前用太极罗盘通话时，路易斯已将凯文、卡宁、夏尔曼、雷蒙德如何分崩离析，反目成仇的情况告知给桑。如今，桑亲眼所见，神色黯淡，默而不语。
    “桑？”路易斯走近一步，与哥哥并肩，看到他眼色灰白，不免疑惑，“怎么了？”
    桑缓缓摇头。
    路易斯一瞬恍然，“你是想到了央国曾经的帝位之争，也如出一辙吧……”
    遥想当年，桑还没有成为大央之主，只是父王众多子嗣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而就是这样一个韶华少年，孤身一人，竟战胜了所有虎视眈眈的兄弟，夺得了大央最高的权柄。可想而知，其间经历了多少尔虞我诈，承受了多少明枪暗箭，看尽了多少世态炎凉……
    “桑，”他转换了心情，抬头面对兄长，“往事已矣，再回顾也只徒劳伤怀。如今当务之急便是拿下五合洲，我好随你早日返乡。到时定要与君举樽痛饮三日三夜，不醉不休！”
    望着弟弟紫衫玉带，英姿焕发的情状，大央之主目色慰然，恍若眼前之人的身形与另外一人之影两相重合，不禁心下感怀，眼中一热。
    “我早有此意。”桑举目面向海岸因大火自乱阵脚的联盟军，“你先前提议按兵不动任凯文和雷蒙德鹬蚌相争，如今时机已成，这便随我登陆，如何？”
    路易斯不客气地把手搭在桑的肩头，“打虎亲兄弟，奉陪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