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月

话音刚落，地上砾石滚动。易宸身后，石蛇左侧的土地忽然间塌陷下去。咔咔的巨响中，埋有石针的那尊石蛇缓缓向□□倒。易宸挟着石匣，单手揽着叶汐，身手敏捷地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眼见石蛇倒落的方向，他出乎意料地猛得扔掉石匣，飞身跃到石蛇后面。
    水晶锁链疾飞而出，一圈圈缠绕在石蛇上，他用力收紧锁链。在距离左侧浅流只有数尺之遥时，倒落的石蛇停了下来，悬在水上，颤巍巍地不断晃动。
    “怎么了？”叶汐不明白易宸为什么丢掉石匣，转而拉住石蛇。
    “萤火晶石遇水会产生可燃气体，这里有明火。”易宸环视四周，每尊石蛇旁都有弯弯曲曲的浅流经过。除了沿湖石柱顶端的火焰之外，岩壁上时不时地也会冒出小小的火苗。
    一定是取出石匣后，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可是，石蛇底部为什么会有机关设计？难道伏羲先祖想用火阻止来人拿到真正的九玄针？正想着，剩下的七尊石蛇同时显现出灵石的异能，可转瞬间又逐一消失，唯有第四尊的基座下还留有微弱的能量。
    易宸旋身把水晶锁链缠在腰间，空出的右手切出一道光刃，打在第四尊石蛇右侧的石块上。左手紧紧拉住锁链，他高声道，“去看看它的基座下有什么！不要碰，告诉我就好。”
    叶汐淌过浅溪，抱着匣子跑到石蛇前。半跪在地，拨开浮土，极为诧异道，“同样浅黑色的匣子。我可以打开么？”
    易宸点头，他不想叶汐涉险，无奈分身乏术。不过，一样的石匣，打开应该没什么危险。他暗想，握着锁链的手不觉又紧了紧。
    “里面的石针和之前发现的那几根一模一样，只是流动的光影有些暗淡。”叶汐愣住了，她原以为这个匣子里装着真正的九玄针。
    “光影暗淡，这说明石针里的能量很少。”听了叶汐的描述，易宸喃喃自语。
    光刃劈开石基，巨响震落岩顶的小石块，它们稀稀落落地顺着岩壁滚下来，坠入浅流。水晶锁链圈圈缠绕之下，石蛇微微晃动，细细的裂纹渐渐爬满了蛇身。
    墨色九形石针，异力充盈其内，以月蛇相护，待内蕴异力汲于山石草木，或可为凡人所用。
    易宸咬牙，重新琢磨蒲草上的字句。眼前，八尊石蛇，盘旋而上。萤火晶石在月色中会发光，如果‘月蛇’是指用它所造的石蛇，‘以月蛇相护’的意思就是利用萤火晶石汲取能量的特性，慢慢分散九玄针里过于充盈的灵石能量。可是，伏羲先祖放置假九玄针究竟有什么深意？
    目光扫过每一尊盘曲的石蛇，细看之下，环湖而立的数尊石蛇竟然有微微的明暗之别。
    “越暗的萤火晶石汲取能量的能力也会相应弱一些。”他半眯着双眼，沉思片刻，轻声道，“明白了。”
    掌心升腾出深红色跃动的火焰，他利落地反手转腕，火焰化为光刃，打向嶙峋怪石左侧那尊石蛇的底部。
    “这里没有石匣，只有……”纷纷扬扬的细碎石粉闪着鱼鳞般的光泽，在叶汐眼前缓缓落定，“只有一块卷起的兽皮。”
    “就是它了。”水晶锁链铮铮作响，滑过石蛇，瞬间回到易宸的腕上。缓缓倒下的石蛇重重砸在浅流之中，断成数截。滚动的蛇首隆隆地撞向紧挨着的另一尊石蛇。
    易宸轻身跃至半空，扬起手臂轻轻一挥。地上拳头大小的石块纷纷浮起，倏然间挟着风声飞向环湖石柱上摇曳的火苗。
    火，熄灭了。黑暗里，浅流翻涌如沸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连绵的轰响不绝于耳。
    浅银色身影出现在叶汐身边，如月色般温润。卷起的兽皮在他的掌心展开，九根形状各异的玖岩石针闪着灵动炫目的光华，微微震动。
    “好强的灵石能量。”易宸紧紧握住石针，将叶汐揽入怀中，旋身而起。
    环湖而立的数尊石蛇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互相碰撞着，缓缓倒下。断裂的萤火石蛇笨拙地碾过地面，留下深深的凹痕。
    撼天巨响中，易宸敏捷地左右闪避，搂着叶汐躲过岩壁和穹顶震落的石块。银色身影踏着倾倒中的石蛇，轻点低矮石柱上的花萼石托，眨眼间就跃过数条浅流，来到岩洞口。
    之前打开的洞口结界已恢复成暗黑的石壁。四周倒伏、断裂的萤火石蛇不可避免地落进密布的浅流和湖水之中。此刻，岩洞中的水像是煮沸了一样，不断翻涌、喷溅。
    黑暗中，岩壁上倏然亮起一簇火苗。电光石火间，大火挟着热浪汹涌而至。易宸打开结界的刹那间，整个岩洞笼罩在一片赤红之中。
    火焰紧紧追逐着两人的身影，在曲曲折折的山洞狭道中涌动。一次次闷雷似的轰响中，绽放出更加深红的色泽。
    叶汐甚至能感到火舌舔过耳鬓发丝的热度，紧紧搂住易宸脊背的手臂也有微微的灼痛。温度火热，就在她快要不能呼吸时，耳边响起林中清脆婉转的鸟鸣声。睁开双眼，岩洞的暗影匆匆闪过，她已身处树林之中，可易宸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轰鸣如惊雷般炸响，震得她双耳发麻。强劲气流的冲击下，参天古树竟像小草一般轻易折断，嘎吱吱地缓缓倒伏在地。爆炸令远处的玖岩洞口比原来大了许多倍，几乎占了山体的四分之一。熊熊烈火从洞口疯狂窜出，一道道暗红的裂痕渐渐显现。整座山像被烧红的铁链绑缚着，不断地挣扎嘶吼，最终被裂缝里喷薄而出的火焰彻底撕裂。
    石块燃烧着，从山中飞迸而出，离两人越来越近。
    “要是害怕，就把眼睛闭起来。”易宸将叶汐紧紧护在怀中，抱着着她滚落矮坡。
    顷刻间，天旋地转。叶汐闭起眼睛，细细感受他有力的心跳，还有早已熟悉的清新气息。
    低矮的山坡下，是一片葱郁的灌木丛。当两人的身体完全隐没其中时，叶汐是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伏在易宸身上。
    “九玄针没摔坏吧？”她双颊微红，急忙挣脱他搂在腰间的双臂。
    易宸轻轻拍了拍右手的黑色护腕，忍住笑意，“完好无损。”
    “没想到找几根治病救人的石针这么危险，差点被烧熟了。”叶汐抹掉额头的汗水。“对了，你怎么知道九玄针藏在怪石旁的萤火石蛇下？”
    “伏羲先祖埋藏九玄针是为了分散其中常人无法驾驭的暗隐力量。用月蛇来依次汲取石针的能量，那么，埋有真正九玄针的石蛇中，萤火晶石的含量一定是最少的。否则九玄针的能量将会永远禁锢其中，无法消散。”手臂撑在身体两侧，易宸闲适地坐在草地上。
    “伏羲先祖为什么要在岩洞里设机关？”在叶汐看来，岩洞里的重重障碍似乎有点狠冽。
    “大概为了阻止九玄针在晶石能量还未降到常人所能驾驭的水平时，就被带出岩洞吧。”易宸微微皱眉，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却无法令自己满意。据他推测，每过两、三百年就会有一尊石蛇汲取的能量到达极限。玖岩质地的石匣会和萤火晶石牢牢地长在一起，无法分开。当岩洞里的八尊石蛇都被玖岩覆盖，底座下的石匣和石针再也移动不了的时候，才是取九玄针的最佳时机。在此之前，任何时候拿出假的石针都会触动机关，令岩洞燃起大火。
    “假的玖岩石针汲取了九玄针的能量，在岩洞着火，来不及辨别真伪的时候，自然会被当成真的带走。可是，暗隐力量充盈的九玄针真的危险到需要费尽心思阻止别人得到么？”叶汐一边想，一边站起来。
    嗤啦！
    和远远传来的山石崩落、巨树倒伏的声音相比，这点响动微乎其微，可易宸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循声抬头，正迎上叶汐慌乱窘迫的目光。丛生的灌木枝条勾住了衣服，起身时，T恤被撕下长长的一块，一大半肩背和腰露了出来。
    紧紧按着胸前就快滑落的衣服，叶汐忙不迭地去扯灌木丛上的布块。
    “别这么紧张，我不看就是了。”易宸微微低头，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他起身，拍掉手臂上的龙芽草，抬腿往灌木丛外走。叶汐迟疑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易宸放慢脚步，突然驻足转身。眉峰微挑，笑道，“一会儿我们得骑貔貅，你双手捂着衣服可不行，一定会摔下去。”
    “你……你是不是故意的！”叶汐一边走，一边拿着布条左右比划，正在纠结遮住腰好，还是挡住背好。猝不及防地被易宸直视的目光吓个正着。
    “我可是善意提醒，你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与其这样回去让族人胡乱猜测，不如……”眼中闪着戏谑，易宸眯起眼睛，慢慢走近。伸手将打算躲到树后的叶汐拉到身前，轻轻松开黑色发带。如瀑的墨黑长发披散而下，遮住了□□的后背。他扯了一段伏地的葛藤，绕过她胸前，打了个结，系好随时会滑落的T恤。易宸淡淡笑道，“刚才为什么闪躲？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没多想。”叶汐双颊微微泛红，“只是……只是这么狼狈，不想你看见而已。”
    微风中，发丝轻轻柔柔地飞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