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体若游龙，袖如素霓，美人婆娑起舞，一支素笔下写意丹青，沧华尽绽。丹青垂手立在桌边，此时也不由看得痴了，仿佛见得那女子脱了素绢而去，舞了几个旋儿又落下来，洒出墨迹一片。片刻又舞到桌沿，丹青“哎哟”一声失口，方才恍然梦醒，慌忙捂了嘴低头不语。
    桌前的碧衣公子执笔浅笑，将他的模样收入眼底，又往佳人眉梢添上一笔。
    “绿绮姑娘的画儿好了，你下午送去百乐坊，不必提我的名字。”
    公子搁笔，天水化碧的衣袖如流泉垂下，再加人影修长，远观着真真如一块人高的碧玉，就是不知是哪个爱玩闹的小仙将它从天宫里盗了来，又不知摆在人间多少年才化出了此般模样。丹青每次看他，总觉得这样的人儿最终是要回到原处去的，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性子，到底是与这乌七八糟的世间不符。
    特别是那教坊中的千红百媚——丹青提起这个便顿觉不是滋味，低头再看那画中女子，此时也不由多了一份妖艳。
    素笔公子心如明镜，侧身倚窗站了，淡笑：“我知你是不喜的，可她们跟从前的你一样，都好比是这一倾碧波上的花瓣，是不知来去的人儿，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这么幸运的。”
    素笔公子说着，正巧望见西边依水而建的几点云水小居，墨色的眸子里光影明灭，心里荡漾开来的暖意却不知为谁。他轻取一枚飘进窗子的梨花瓣，含在嘴里，舌尖有香甜的味道。
    “不知来去么……”丹青把话在心中默念好几遍，一抬头便看见公子的身影印在窗前，逆了光，显出好看的轮廓。于是他摇摇头，赶去那些不合时宜的杂想。他本是碧水上浮沉的花瓣，但一日公子兰桨而来将他拾走，他便不再是无处可依的了，他得名丹青，是愿做公子笔下的一缕墨香，随他看遍人世流转，写尽沧海桑田。
    公子走得远了，他便急急追上。丹青只是公子的丹青，不应有迟疑，不应有遗憾，哪怕是对于空白的过去。
    “丹青，你看那是谁？”
    丹青探头望去，见渺渺湖面上有女子划桨而来，月白罗裳如飞舞着的梨花，是隽心谷初遇时的光景。丹青想起初时二人的斗嘴，忙道：“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就会满嘴胡说——”
    “素笔师父！”
    老远就看见素笔公子的身影，凤杳杳激动地起身挥手，素笔公子边笑边应道：“你定是有事误会了，杳杳不是那般会胡言的人。”
    “可她说她是公子和谷主的入室高徒——隽心谷主那边倒也罢了，公子怎么也……”
    不是不信，只是要将这神仙似的人和那娇蛮无理的丫头片子放在一起，丹青怎么也接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