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一个月后，知州大人因为涉嫌收受考生贿赂被革职遣乡，与案子有关联的考生皆被取消了解试资格，就连富商毛不拔也被朝廷封了几家铺子。俞山跑到雪霁坊说得眉飞色舞，绿绮便在他身旁听得入神，索性连琴也不抚了，留得一群听客在身后干着急。
    俞山隔三差五就来，次次绿绮在莲花台上抚琴，他便在台下吟诗，两人的相逢宛如高山流水，纵是周遭的姹紫嫣红也为他们失了颜色。一曲终了，两人竟是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那一刻的相视，那一刻的惊悸，早在不经意间被深刻入心中。
    一日俞山又来，绿绮正想招呼，却被他二话不说带了出去。俞山先是恭敬地作了一个长揖，再小声说道：“承蒙小姐恩惠，小生前日已过解试，本想再在乡中盘桓几日，可家中逼迫得紧，必须马上赴京赶考。这些日子多谢小姐款待，此恩此情，小生毕生不忘。”
    绿绮心中“咯噔”一下，再看书生，见他也是一脸惋惜模样，便低头一福道：“公子言重了。”说罢还想再加些什么，却发现已是相顾无言，唯有叹叹，这世间的造化弄人。
    上京，这是他的路子，正如自己离了家乡离了父母来到这碧城一样。你是该怪他省得进取，还是该怪他心有志向？绿绮低头摆弄着腰间丝绦，良久无言。
    俞山也是沉默良久，忽的抬起一双明眸，像是鼓起了八辈子的勇气一般握住了绿绮的双手，道：“等我在玉京安顿下来了，我便接小姐过去。玉京可比碧城大得多了，小姐在那儿……也过得自在。”
    绿绮一惊，俞山见了那眼神也是神色一乱，连忙放开了手。绿绮缓过神来，感觉指尖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温暖，于是浅笑着将手指藏入掌心，点了点头道：“公子说的是极，绿绮……的确是该想想自己的归处。公子只管放了心的走，绿绮会等在城外长亭，为公子送行。”
    “那么，就请小姐等着小生的喜讯！”绿绮看着俞山兴奋而去的背影，心中又喜又痛，半晌才应了，却发现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街口，栖鸾大街还是人来人往，仿若那些人那些事从没发生从没遇见过一样。
    曲三娘站在厅里，默默将门口的一切看得清楚，等人大去了，她走上前抚了抚绿绮的肩，叹道：“赶明儿放你一天假，那些值得不值得的东西，你也好好看开些。”
    “三娘的意思是……”
    “三娘啊……三娘想说的话儿你铁定不爱听，还不如不说了，你心里明白便是。”
    曲三娘眯着眼看天边的夕阳，怀里是双眼噙泪的绿绮，那场景静谧而美好。曲三娘不知道，那些咽下去的话如果在那时候说了，说不定绿绮还能好好呆在身边直到被人遗忘，虽是平凡及其的收梢，但总也好过以后血泪凝成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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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亭草草一别后，绿绮一等便是三年。雪霁坊里的头牌在俞山走的第二个月就换了人，而绿绮就日夜呆在那阁子上等，有时一坐就是一天，连曲三娘都不理睬。闲来无事时她也会抚琴，可尽是些悲伤的调子，惹得旁人不忍再听，总说她存心赚人眼泪来着，听听也就散了。只余她一人痴痴弹着，从年头到年尾，年年如此。
    一日她终于忍不住了，收拾了些细软就准备出坊上京，曲三娘忙派了人拦住，苦苦劝道：“绮儿啊，你等了三年难道还没看开么？人说‘富易妻贵易友’，男人发达了抛妻弃子的都有，更何况你与他只相识月余……你是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