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凤杳杳怔怔望着他，忽又觉得鼻尖一酸，努力好久才忍住没让泪落下。她低头取出颈间挂着的银坠，道：“这是我自小就贴身戴着的坠子，阿娘说，对它许过的愿望能受到神灵的庇护，所以特别容易应验。只是这愿望十二年才只得许一次，算到如今，也是我要用的时候了。
    丹青不知她为何要提起这个，只觉得这个说法闻所未闻，新奇的很。
    “是我家乡特有的说法。”说罢凤杳杳顿了一顿，又道，“我的家乡在非常遥远的北边，那里有一片辽阔的草原，叫纳珠。只是三年前那里出了一些事情，我才被人从草原里带了出来……之后，就遇到了素笔师父。”
    原来，一样的际遇。
    丹青微微笑了，心里浮起一阵暖意。
    就像两盏花灯，靠得近了，当然能照亮更多。
    忽然又是一簇烟火升起，将两人的脸映出七彩颜色，凤杳杳的脸在夜色里红了一红，在喧嚣的掩饰下小声道：“那个愿望……丹青对杳杳这么好，杳杳，就把这机会让给丹青罢。”
    丹青一愣，连连摆手道：“我？不行不行！十二年才一次的愿望，下一次不是等到二十四岁？何况我也没什么愿望，给了我也是浪费的！”
    “说给你就是给你了，你不要，我今年也不许了！”
    丹青拗不过凤杳杳，只得接过银坠合在掌心，凤杳杳又嘱咐他不可将愿望说出，丹青点头一一照做。片刻许愿结束，凤杳杳便又将坠子挂回胸前，放进里衣贴身放好。
    凤杳杳并没有问那愿望是关于谁的。那个少年心中最重要的，稍微想想总能猜到——左右逃不过那碧衣如水的人。
    想到这里，她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惋惜了。毕竟如果自己许愿，或许也会与丹青做同样的决定。
    只是她那时还不知道，丹青的愿望，其实许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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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兰村外，离了喧嚣的人群与绚烂的灯火，碧衣公子敛起他唇边一贯的笑容，步入一片死沉的寂静。
    许久之后，像是回应他的到来，树林深处又响起一阵箫声，凄凉婉转，和着竹箫特有的音色，更像是谁的呜咽游荡在空气中，与村中热闹的气氛截然不同。
    “今天是普天同庆的大日子，不知谁人在此，竟吹得如此扫兴？”素笔公子迈上一步，“卡擦”一声，踩断了脚下的一根枯枝。
    箫声戛然而止。
    月光正洒在林间，吹箫的男子转过身来，竟是玄衣玄帽！他微一睁眼，双眸迸出的光芒便犹如幽冥鬼火，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东方有凤，见则天下吉。’哼，所谓的神鸟节，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若是单靠祈祷祭祀便能天下太平，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死人了！”
    “莫非山水认为，如今这世道，还算不上是个太平盛世？”
    “太平？公子何以认为太平？”山水大笑，阴阴说道，“如今堂上叔夺侄位，佞臣当道，堂下诸侯割据，百姓苦不堪言……这样的世道，难道还算得上是‘太平盛世’？”
    素笔公子盯着他不语，良久只是还他一句冷笑：“山水抱负远大，我却只是一介山野之人，朝堂之事一概不论。但我这一路出京，倒是没看见百姓如何苦累。有过得清贫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却也比那战乱时的苦肉离别好多了。”
    话虽平淡无奇，却声色不动地将山水的一句句话堵死。山水脸色不变，不慌不忙拿出竹箫，放在唇边，吹出了一段调子。相较于先前，那音更加悲凉入骨，仿佛周遭月色此刻都能化成一柄柄的冰刃，穿过身体，生生要在身上心头蒯下一片肉来。
    “我竟忘了，公子无家，自然羡慕那些骨肉亲情。”山水零零星星吹了几个音调便停了，放下竹箫，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风华失色的素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