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的清晨,一辆青萍色的马车驶出木兰村,一路向西,向着竹州行去。
凤杳杳脖子上了挂了一串木兰花做成的项链,熏得车里车外也有淡淡的清香。丹青闻了不免心头一酸,看了看四周正在后退的景色,又抚了抚袖中那早已干了的木兰花瓣,想除了废址后的两座衣冢外,这木兰村于他已经无可留恋,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回过了头。
“奇怪,山水大叔怎么没有跟来?”凤杳杳坐了一会儿便觉不对,忽然想到今日出行并没有山水的陪伴,怪不得全身有说不出的舒服。素笔公子听罢在车内微微一颤,轻声道:“他行事自由,我们旁人,还是不要置喙的好。何况……昨晚就没遇见他了,估计是早离开了。”
素笔公子兀自整了整神态,所幸凤杳杳与丹青俱在车外,没有看见自己方才的神情。一切冷静下来之后,他又想起了那夜听过的箫声小调,不由心中一动,靠着车壁,也轻轻哼起了调子来。
凤杳杳耳尖,立即向后挪了些,问道:“师父,你唱的是什么歌啊?”
“没有名字的。”素笔公子眼中迷离,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那段时光,兄弟手足,骨肉亲情,触手可及,“我儿时经常听的曲子,是……家乡的曲子。”
“啊!”凤杳杳不由轻呼一声,丹青也不禁侧耳过来,听得凤杳杳道,“跟了师父那么久,都没听过师父提起家乡呢!师父,你的家乡在哪儿啊!”
“瀚江边上。”素笔公子答,眼里又映出那年的春色盎盎,云隐山里凤蝶纷飞,是记忆中怎么也抹不掉的光景——
穿着粗布衣裳的小男孩坐在江边,听得身后的碧衣老者道:“顺着这条江水一直往下,就能到你的家乡了。”
小男孩霎了霎明亮的双眼,疑惑道:“这里不是我的家吗?”
老者手捋胡须,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远处传来又一孩童的呼声:“好哇!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红色小马足下生风,上面的孩子一身淡紫绸缎,肩上扛着只跟他个头差不多大的玉腰弓,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只未断气的兔子。微风吹来,弥了一眼的年少轻狂。
曾经鲜衣怒马,曾经肆意挥霍的年华。化作十年刻骨,十年铭心,十年悔恨,十年相思。
十年漂泊。
“师父……”凤杳杳手里捧着丹青递来的地图,唤醒素笔公子,委屈道,“瀚江可长得很呢!祈都鄄城也在江边上,师父到底是哪里人呢?”
“哪里人,哪国人,真的有那么重要么?”素笔公子轻声发问,凤杳杳听得迷茫,想再问什么,却又听得他道,“杳杳,在南方许久了,你可想家?”
凤杳杳一窒,道:“想它做什么?我在那儿只怕已经没亲人了,倒不如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来得愉快!”
“丹青,你呢?”
丹青收了收缰绳,将马车拐进一段弯路:“丹青早就没家了,从公子将我救下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这辈子都要跟着公子。公子,就是我最亲的人。”
亲人。多么熟悉的字眼。素笔公子心中一暖,连忙起身出来,与丹青和凤杳杳坐到一块儿,一人拉起一只手,握了一握,再合到一处,三人四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再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将它们分开。
“说得对,我们是亲人,永远不能分开的亲人。”素笔公子笑,源自真心地笑,从眉梢一直笑到了心底。
凤杳杳乐得呵呵直笑,道:“师父可是忘了,还有我青芜师父呢!”
那个欢颜怒骂的姑娘,那个将他领回家的女孩,他怎么会忘记。
七年前,那个梨花纷飞的山谷里,他们约定好了的。
这一辈子,只是她。
【作者插播】这一章前半部分是新添的~丹青杳杳以后也许会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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