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天哪，这……”全场哗然，有的赞叹这新挂牌的巽柔姑娘果真与众不同，但更多的是抱怨连连：难道他们今夜的美景良辰，当真要由这小小的一只鸟儿决定？
    但抱怨归抱怨，放飞相思后，场面忽然就变得混乱不已，什么财主什么公子什么员外将军，大家竟都牟足了力气捧起桌前果盘，恨不得能将花生米直接塞进鸟儿的嘴里，可谁知那鸟儿像是存了心就要玩耍众人似的，在大家头顶盘旋了一圈又一圈，就是迟迟不肯落下。而女子则取来了乐师手中的琵琶，竟自得其乐的弹起了曲子，欣赏起这一副众人追鸟的有趣场景来。
    “啪！”
    女子手落音了，偌大的引澜阁大厅静得鸦雀无声。众人放眼寻去，只见那相思小鸟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面，叼起果盘里的花生米，扑棱着翅膀停在了那桌主人的肩头。台上女子轻笑，再看那人，却已被各色衣衫的人们重重围住。
    “啪！”
    又是一声，那桌的公子抖开折扇，淡定起身。
    一袭天水化碧的深衣便有如飞瀑流下，即便同为男子，此等风华却令周遭的人们看痴了眼去。
    “多谢姑娘抬爱。”
    公子抬眸，对上那双隐在轻纱后的眼睛。
    不约而同的，众恩客步步后退，直到让出一道供他直行的通路。
    “缘分使然，无需客气。”
    “领我来这儿的，可是相思。”
    好一句缘分，好一声相思。
    女子抬手，红嘴鸟儿放下花生米，在堂中盘旋一圈，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公子，请——”
    “慢着！”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出声的竟是随那公子而来的小童，被全场的老少爷儿们这么一望，颊边却似泛上一阵潮红，配着稚嫩女气的口音，倒像是谁家未出阁的闺女儿，不由惹得众人一声哄笑。
    台上女子也冲这边望了一眼，微风拂起她眼前的面纱，只见那一双凤目瞳凝秋水，美目盼兮：是集万种风情于一的一眼，惑阳城，迷下蔡。
    “公子，请。”
    眼看着青衣男子离开大堂，台下唏嘘不已，半是嫉妒，半是羡慕。不多时日，也都一哄而散了，毕竟引澜阁的姑娘可不止巽柔一个。唯有两小童立在原地，一个气急败坏不知所措，一个怔怔不敢言语。
    “丹青！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身材娇小的童子终于忍无可忍，连连怒道，“你说师父他……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烟花女子……他们……他们怎么……”
    丹青一个激灵醒来，又朝空空的台上望了一望，轻声道：“她，不是来路不明的。”
    凤杳杳咦了一声：“你知道？”
    “嗯。”
    丹青默默点头。
    是她。那样的眼神，绝对不会错。
    －
    香饼在博山炉里静静燃着，青烟在半空中缠绕，忽而化作青山连绵，忽而化作百兽率舞。巽柔懒散地伏在桌前，轻吹了一口气，便将这迷雾缭绕中的万象吹散。
    “**香，玉京荼靡铺的手艺。”素笔公子低吟，望向这青烟中的人儿，如梦如幻，“姑娘不是答应为在下舞一曲的么？”
    “我累了，改别的罢。”巽柔将香炉推至一边，就是这不经意的空当，额上忽而有阵热度绵绵传来，拂去她快要滴落的汗滴，掌心正抵在她的眉心。巽柔抬眼，回她的仍是那般儒雅的笑容，衬了暧昧的烛光，影影绰绰有些不真实。
    “傻瓜，难道你只会笑么？”巽柔嗔道，伸手握紧了那只手掌，却也不着急放开，定定地看着他，是在质问，抑或在窥探。
    他柔柔一收，她攥得更紧。
    她怎会知道，即使这般未算亲昵的举动，他已不会再对第二个人如此。
    有些人，只一眼，就决定了一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