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那便多谢兄台了。”男子抱拳，用的还是武夫的礼，“实不相瞒，在下名叫储辰，这位正是内子巽柔。我们的故事兄台想必已经知晓，相思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二人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相思？只怕又是她用的化名。素笔公子莞尔一笑，道：“你带得她走，难道就不怕家中长辈诘问？”
    “储大将军回京复命，家中无人看管，小子才得以放肆。”储辰神色一黯，双眼却旋即明亮起来，“我们二人打算一路北上，渡过赤江，前往苍国。”
    “哦？我听说要隐居的话，赤水上游，木芝山后的风国不错。”
    储辰爽朗一笑，揽着巽柔的手不觉收紧：“储家的男儿向来不会过那种生活！爷爷老矣，云朝亦老矣！辰此番北上是为了安顿巽柔，同样也是想闯出一番大事业，让爷爷刮目相看！”
    他说话热情澎湃，单手握拳，在胸前挥舞了一阵又一阵。巽柔静静靠在他的怀中，听着自己的男人说出他宏伟的志向，仿佛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事。素笔公子无心沉迷于这两人的款款深情之中，随意寒暄几句，见无他事，就径自离去了。
    他刚一转身，正好遇上着急忙慌跑下楼来的凤杳杳与丹青。
    “公子，那两位是……”丹青朝江边望了一眼，分明是寻常的书生佳人一对，没什么夺人眼目的景色。
    “没什么，走罢。”
    素笔公子一开折扇，迎风一扇，这几日的烦闷似乎也随风散去了不少，唯独那人的身影，总是蒙在心头挥却不去。
    “走？去哪儿？”
    去哪儿？既然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一路遍寻又有何用？他此时身心俱疲，还不如早些回家，过回那七年间臆想中的生活。
    可惊风说，活着时要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死后才不会生悔。
    他还明明有事没有完成。
    “去祈都。”
    扇柄击过掌心的第七下，素笔公子终于道。
    丹青一怔未及开口，却被凤杳杳抢了先：“师父难道忘了？祈水两国不是你最不愿踏入的么？当初杳杳要去看青冥岭，费了好大的劲儿求你你都不肯，怎么今天却主动提起来了？”
    素笔公子无言，只是一声长叹，有些漠然的抬头望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凤杳杳最是受不了这般的眼神，空虚的又仿佛生了无数双触手，直直要把自己拉进去，搅成和他一般的忧郁。起初同行的三年中她也见过师父不少这样的时候，那时的素笔公子大都会捧着一幅画卷发呆，好几个时辰也不说一句话。那画她后来见过，上面的女孩一袭桃花红，长得也没自己好看，唯独笑起来颊边的两个酒窝，自己没有。
    不过这女孩长大以后酒窝不知怎的就没了，她几个月前还拿这开过那人的玩笑，得到的报应自然是吃了那泼妇的一顿爆栗，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我只是想回家乡看看，之后我们就回玉京——要是杳杳觉得谷里闷，以后可以到浣笔巷和我们一同住。”
    凤杳杳半惊半喜，倒不知说什么好，丹青抓了抓头发，问道：“可是公子，我们不找青芜谷主了么？”
    素笔公子闭眼叹道：“她既然不辞而别，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找她……索性不找了，她若想见我们，自然会回来的。”
    说罢他又向丹青凤杳杳两人征求似的望了一眼，见两人都没什么异议，便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就继续旅行罢！”
    “同意。”丹青凤杳杳两人点头，声音却分明不是从这边传来的，三人不约而同回头，却看到了一个黑帽黑衣的高瘦身影，站在阳光下，仿佛片刻便会被风吹了去。
    丹青一个激灵，连连跑上几步，诧异着道：“山……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