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四人中丹青笑意淡淡，趁公子与凤杳杳检查出行物品之际，他特意凑近了青芜，小声道：“公子他，真的决计离开了么？”
    青芜一惊，不知他何出此言，回望那高高的城门，上面，竟有一角紫衣飘扬。
    她拍了拍丹青的肩膀，道：“我也不知。但我在祈都呆了小半月，却始终没能看清这座城池，连条街道都不曾看透。这里的每一条小巷，越是清冷之地，住着的主人便越是显赫，那深幽小巷里也不知藏了多少双窥觊外界的眼，每每走进去，都觉得后脊发凉……这样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他，不适合……素笔公子。”
    丹青似乎听懂些许，又似乎没有，只默默回身向素笔公子望了一眼，轻声道：“不管怎样，公子觉得好就好了。丹青这一生只是公子的丹青，若公子不是公子了，丹青……”他话还没说完，青芜连连伸手一挡，便遮去了他后面的话：“没有人会改变他的，你要相信。他既然要做素笔公子，那么这世上，便不会再有人能阻止他。”
    青芜又一眼瞥向城门上的那人，无话。
    那厢凤杳杳见两人又不知在嘀咕什么，不由双手叉腰，嗔道：“你们可不许偷懒哦！丹青！还不快来驾车！”
    丹青喏喏，急急向公子的方向去了。未几，一行四人便坐上那辆青色的马车，消失在了鄄城六月的晨雾中。
    城门上的两人将这一切看得分明。
    “他终究还是走了。”紫衣的少年道，神色里是掩不去的哀伤，“青芜说的没错，这世上，不会再有什么人可以改变他——他是素笔公子，墨风华。”
    “而你也可以放手一搏。”
    安如意从他身后走来，紧紧握住他冰冷到骨的手，“你无非就是怕他见到你那副模样……这样也好，他的心中，将会永远留着那个少年良善的模样。”
    少堇一阵冷笑：“你原来去见过姑姑了。如意，连你也让我这样做么？”
    弑兄？他祈六公子少堇，想不到最终还是要靠这般残忍的手段，去实现那段纯真到不能再纯真的念想。
    护他，一生一世。
    安如意摇头：“小时候我听母亲说大云初始，那些始祖帝东征西讨的功绩，以为天下就是靠带兵打仗夺来的，但长大以后，尤其是这几年，在经历了惠帝裕帝这些事情后，我渐渐明白，原来江山不是一个简单的战役就可以得到的，沙场征战苦还不是最残酷的，真正的修罗场在宫闱之中！大殿上那张华贵到无与伦比的龙椅，其实是由白骨和鲜血堆成的——而且是亲人的白骨，兄弟的鲜血！”
    少堇一怔，被握着的那只手倏然收紧，恍惚间又响起了姑姑韶音说过的话——
    当年你父王的风范，你真应该去看看。十一个弟兄，十一个敌人，却只他一人笑到最后。而据少堇所知，从他记事起，他便不曾有过一个王叔。
    少堇周身一颤，藏在袖底的手倏地摸到了一个油纸小包，里面放着的，是一味名叫琉璃散的毒药。无色无味，倘若放在茶水中，便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他低头，哑声叹道：“如意你知道么，我现在的感觉就像被谁俘虏了，是逆来顺受还是站起来反抗，哪一种选择都会让我失去更多。如果不动，我会被别人杀死，如果反抗，我的剑尖对准的却是我的兄弟……那真的是有着血缘之亲的兄弟啊！如意，你叫我，究竟如何是好……”
    “你问我？你的心中明明就有答案。”
    安如意望了眼那抹浅碧离去的方向，眼神忽而转做了悲悯：“没有谁能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想做的人，你不能，他亦不能。终有一天，他会回来做他的昭国公子明光，而你祈六公子少堇，是否还能护得住他？”
    少堇不言，只默默将那纸包攥得死紧，指甲扣入掌心，快要流出血来。
    “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