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少堇……”
    她喉头一松，却不敢大声哭喊，任凭心中再悲再痛也只能咬着唇化成呜咽，小心地匿在周遭的诵经声中。
    那头华芳挽风已领着众小尼跪至一侧烧起祭器，安离许是闻不惯那般气味，胃部不由又开始气血翻滚。一旁婢子见她脸色煞白连忙上前扶住，细心劝道：“小姐身体不适，还是去后堂歇着罢！我想四公子如是泉下有知，是也不想旁人为了他劳累的。”
    安离怔了一怔，见那婢子全身素白，丧衣丧裳却是比其余下人都高出一阶。齐管家正站在安离身后，见了那婢子前来，眉梢便又添上了几条皱纹：“兰姑娘怎么你又出来了？不是嘱咐你回屋里好生休息么？公子他……”
    “齐管家费心了，只是蘅兰身为公子侍婢，今日又是公子的大日子，蘅兰如何能安心去歇息？齐管家且让蘅兰做些事情罢！也算是，报答了公子的旧日恩情。”
    话毕，齐管家也不敢再言，只能默默看着那清瘦的影子又忙碌起来长叹一声。安离在心中已猜出七八，胸中一窒，看向的却是少堇的方向：“齐管家，坊间传闻四公子中意的那个婢子，就是她罢……”
    “公子已去，小姐也不必再追问了。”齐管家又叹了口气，递给她三支清香，“兰姑娘下个月就会离开公子府了，据说是下嫁给公子的一位程姓门客，还是公子生前做的冰人。以后兰姑娘一走，这公子府……只怕会更冷清了。”
    “那齐管家……”
    “老奴正准备告老还乡，大约……之后再也不会回鄄城了。”
    曲终人散，人走茶凉。将来自有自的热闹，可总有一些人会被抛却在时间的洪流之中，然后越漂越远，再见竟是再不相见。
    安离，安如意，这个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你的下场又会如何？
    不敢再想，安离痴痴到四公子的灵牌前点了香，跪拜叩首，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毫无纰漏。在灌耳而入的诵经声中，她仿佛看到了四公子一身月白站在灵牌的后头，脸上挂着的笑容温润无害，无声伸出一只玉手要带她离去。
    她恍恍惚惚，呆呆怔在原地不敢动弹。谁知下一瞬间，那如玉公子薄唇轻启，却是道出了两字。
    “少堇……”
    满堂梵音戛然而止，安离僵直着身子只觉背后一阵风动，耳边声响混沌，她如溺水，竟是什么也听不清楚。片刻隐隐有重重的脚步声逼近，男男女女人语嘈杂，细辨去却是唤着同一个名字：
    “六公子……六公子……”
    她顿如天雷轰顶，世界霎时空白。回身但见少堇一脸苍白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唯一只右手微微往前探出，做出张开的姿势。
    “少堇！”
    那一声哭喊尚且还在喉中，对面男子毫无血色的手倏然垂下，砸在冰凉的地面上。
    已然是，失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