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四公子头七过后，原本就安静的公子府愈加沉寂，这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怀月和他的故事，业已随着大堂的白幔落下，成了鄄城万卷尘埃中的一粒。
    而前来吊唁的六公子少堇，因哀恸过度晕厥在灵堂之上，由前来上香的腾云将军之女安如意送回城西，此后三日，音信杳无。
    终于某一日清晨，少堇于沉梦中醒来，见床边守着的安离正睡得香沉，径自下榻披了衣，未有片只言语便出了房门。
    日头正好，显然是大雨初晴的天空碧蓝如海，少堇抬头望着仿佛心中重负也释下了不少，正要长舒一气，院门边忽然闪出人影，少堇眉峰一聚，腰间软剑随之祭出，顷刻间已扫乱一地光影直指来者喉头。
    满院梧桐叶舞，还未靠近剑身竟已被剑气劈成两半，来人喉头抽dong，尚未张口阐明身份，眼见得那寒光软剑又是一收，转瞬就被少堇送回腰间。
    “何事？”
    来者正是六公子府家侍萧铎，听得少堇询问，平了心思答道：“府外四公子门客求见，公子方才醒转，是不是……”
    “请他进来罢！”少堇振了振衣衫，刚要踏出一步又想到些什么，回身向房门望了一眼，“如意劳心多时，一会儿等她醒了，你护送她回将军府。”
    说罢，再不留恋半许，转身向了院外走去。
    未至正厅，便见一位穿着月白罗裳的书生笔直立在影壁前，少堇引他到堂内坐了，方才觉得这书生有些面熟，却又想不得在哪里见过，依稀只听得他道：“小民俞山，本是四公子门下清客，今次前来叨扰六公子，只为给公子看样东西。”
    说话间他将一青檀木匣递上，待少堇打开，那人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这支金钗乃是在公子房的废墟中发现的，公子生前侍婢皆说不是府中之物，加上那夜突如其来的大火，俞山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六公子，请您一定要为四公子申冤哪！”
    少堇捏着金钗起身，在堂中踱了几回步子，剑眉间无喜无悲猜不透心思：“这累金凤钗做工考究，似不是普通人家用的货色。”
    “六公子所言极是。我曾按着钗后留下的款调查过，发现此物乃是出自东城的凤来坊，作者金坊主只打了两支这样的钗子——一支献给了内城的王妃娘娘，而另一支……”俞山顿了顿，接着的语气切金断玉，“另一支，就在三公子府锦夫人的手中！”
    少堇握着金钗的手紧了一紧，眼神忽而游离出了堂外，徘徊在一方碧蓝的天空之上。他迷茫地寻了又寻，偏遇不上四哥那张纯净的笑容，有的只是那日四哥月白衣袖上开出的血红的妖冶极其的花。
    “六公子！公子之死，三公子白夜绝对脱不了干系！俞山只是想不到，公子留书上所写竟是真的！”
    “什么留书？”
    少堇问罢，方才想起四哥生辰那日在后巷遇到的一众门客，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正是眼前此人。果然俞山从怀中拿出一封云笺，哽咽道：“公子曾在生辰那天将这封信交于我，嘱咐我第二日再拆开，谁知当晚公子就……”
    少堇摊开白云笺，听得俞山继续道：“信上写，公子预感鄄城近日要有大事发生，若他今后遭奸邪之人所害，定要我携了证据到城西，找六公子替他讨个公道！六公子，俞山所言句句属实，请您定要为公子做主啊！”
    少堇看着俞山复又跪下，鼻尖酸楚，眼里却是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水。他点燃几上烛火，盯着那爆起的灯花忽然问道：“俞山，四哥他待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