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俞山微怔，垂头答道：“俞山自三年前就跟了公子，虽只身为小小门客，但公子宅心仁厚，待俞山更是有如家人一般处处关照。俞山这些年时常感念公子恩情，今次为公子申冤，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俞山说罢咬了咬下唇，抬头却见少堇将公子留书放在烛火上燃了，那一双深瞳更是瞬间收紧：“是么……即使祭出性命，也义无反顾么？”
    正厅里忽然鸦雀无声，少堇看着指间书信一点点燃成灰烬，依稀仿若又见到了那日四哥无力的微笑。终于当火苗吞噬了最后一寸云笺之时，耳边蓦地传来人声：“是。公子之恩，俞山当以命相报！”
    少堇唇边漫上一缕冷冷的笑，如锋利的刀，却藏在柔软的棉絮中。他拈着累丝凤钗走至俞山面前，沉声道：“俞公子若是真想为四哥申冤屈，单凭这支钗子，恐怕还不够……”
    “六公子的意思是……”
    “就像是一堆废弃在旁的干柴，只要有细微的一星火，便可燃起燎原之势。至于如何点燃它，便在于俞公子了。”
    俞山喉中一紧，片刻却已心如雪镜，屈身跪拜道：“俞山明白了。六公子放心，俞山定会——将这燎原大火点燃，以告慰四公子在天之灵。”
    少堇颔首，也向俞山深深一揖：“少堇也为四哥谢过俞公子。公子功德，没齿难忘！”
    俞山说罢未有逗留便离开了，少堇看着那月白的身影远去一直消失在耀眼的日光里，忽觉得双眼刺痛极其，身子摇摇晃晃似找不到重心，颓然瘫坐在了椅中。有人尾随而至，少堇揉着眉心道：“萧铎，你且出去罢，我想一人静一静。”
    来人良久没有答话，少堇寻思不对，抬头却见安离正立在眼前，漆黑的眼眸里似悲似嗔，含了千种情绪在内，却始终紧闭双唇不发一言。少堇强笑道：“你怎么来了？为我守了那么多日，还不好好在屋里歇着么？”
    “只怕如意若是回去休息了，就看不到六公子在这里演的一场好戏了。”安离行至桌前，指着那方青檀木匣忽然问道，“告诉我，这本留在暗杀你刺客身上的钗子，怎么一转眼竟会到了四公子的府里？还成了……成了三公子害死四公子的铁证！”
    少堇似早料到安离会有这么一问，淡漠的脸色上神情不改：“江山白骨，杀兄夺位……这些不还是你和韶音姑姑教给我的么？少堇今日所做无一不是依了你们所言，怎么，你竟还不满意？”
    安离脸色煞白，扶着桌沿道：“少堇，你原来是在报复我……”
    “不是报复，是报应。”
    那一眼投来，竟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安离无话可对，只听得少堇唤来了萧铎说要送自己回府，这才恢复了神情道：“不必麻烦了，我自己会走。”
    说罢她回头若有所思地望了那匣子一眼，竟是不再看少堇，径自离去了。
    唯少堇一人立在堂中，孤影茕茕孑立，倏地自嘲般笑了两声。
    终于有一瞬他笑不下去了，再度唤来了门外的萧铎。
    “如意脸色不好，你且跟去看看罢……记着，别让她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