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父王！”白夜失语哽咽一声，退了两步后复又跪下，盯着床沿雕琢着的龙凤缓缓道，“父王若有责罚，儿子心甘情愿！只是寿儿年纪尚小，若父王能在儿子去后护得寿儿平安长大，那儿子，也走的安心了！”
    祈王指尖凝在空中，听了白夜一语后终究是顿了一顿，收起五指，垂头思索了良久。
    白夜若是身死，幼子寿儿今后确实无父教养，深意尚且不论，六公子少堇可断不是良善之辈，怕是迟早要对那个孩子下手的。祈王思及自身早已是病入膏肓，就算能护得了寿儿，也终究不过两三年的时光，待到自己归西之日，恐怕也是孙儿命丧之时！
    白夜望着父亲不动浑如佛像，心底顿时凉了半截，接着又见祈王挥手示意自己离开，整颗心终于冰了个通透。他跪着又行了一个大礼，满目哀凉道：“父亲，儿子想最后再问您一句——如果白夜不是庶出，而是父王嫡亲的儿子，父王会不会像对待大哥华叡一般待我？”
    祈王合眼，良久没有说话，白夜等了又等，就在料定他不会再开口准备离开的时候，祈王突然睁开双眼，然后一字一顿道：
    “那样，你会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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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三公子白夜前脚回到家中，茹夫人递上来的茶盏尚未握紧，府外便有潘公公执着告书策马而来。
    刹那间公子府上下鸦雀无声，白夜更是屏着气息望着那一缕墨灰缓缓踏入正堂，宽大的袍子随风猎猎作响，像极了招魂的幡。
    白夜默然，左右拉着茹夫人和寿儿跪倒，闭眼静待这最后一刻的来临。
    儿子在左，夫人在右，白夜握着他们的手不肯放松，一家三口紧紧依偎，仿佛就算下一刻死去也毫无可惧。
    可惜有些人啊，他终究还是没能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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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鄄城外东南，一大片青白色的水芙蓉在小湖中开得正好，像是被神仙从天宫中颉下遗留在人间的花儿，朵朵都开得如无暇碧玉。而湖心在芙蕖掩映下的那座小庵，便也随了这景儿，唤作青莲庵。
    有小尼正摇橹而归，轻巧的身子尚未踏上小岛，忽听得一声惊呼从庵里传来，吓得怀里的香烛都落了地。满湖飞鸟乍起，那些娇嫩的青莲更是随之猛的一颤，花瓣差点就败落委下。
    庵内的安离倏然醒转。
    “醒了？”床边的挽发女子一手扣着佛珠，另一只手将茶水送上，“你已昏睡半日，喝口茶润润喉罢。”
    安离起身将周遭观察了一番，忽的惊道：“二，二公主？我这是在……”
    “青莲庵。六公子送你来的。”
    安离揉了揉太阳穴，只依稀想起昏迷前那个几乎让自己窒息的拥抱，胸口犹然抽痛，闭眼间仿若又看到了那个男人眉角七月暖日也融化不了的冰川。
    ——来不及了……那些犯下错的人，迟早会得到报应……
    “啊！”安离忽然清醒，扯住华芳的缁衣袖子急急问道，“我已睡了半日……那祈王可曾召见少堇……不，可曾召见三公子了？”
    华芳目光闪烁，沉默间手中佛珠已转过一圈，直到安离攥着袖子的手又紧了半分，终是不忍道：“见过了，没多久便下了告书。”
    见不得安离那双眼，华芳顿了顿，背过身又道：“三公子侍妾安氏设计谋害四公子，已被赐了鸩酒，三公子因管教无方被贬为庶人，举家谪往青城，若非王命，永世不得返回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