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风华按照绿绮的遗愿将她与俞山葬在一处，又取出墨笔，在碑面上工工整整加写了“俞氏”二字，一转一折所到之处，入木三分。
    “点火。”
    丹青从林间取来些许干柴，放在墓前一并点了，火光送着星子扬上天空，飘飘渺渺，只璀璨了半刻便消匿于死寂。风华从包裹里拿出手札，口中喃喃吟着那首绿绮用一生心血谱成的《朝暮》，掌下却做狠撕去了几页故事，扬手丢进了火里。
    跃动的猩红火舌迅速将它们舔舐干净，又将灰烬抛上苍穹，朦朦胧胧间映出那两人的相遇相知——然后一朝离别，三年苦守，生不同衾死同穴。
    听说，把今生来不及完成的愿望写在往生书里，来世便有可能实现成真。如是这样，朝暮里写下的那些痴，是不是也会伴着他俩一同转生？然后，在未来的某一点上两人又重逢，再不分离，再不错过，他们十指交叉紧握，一扣就是一辈子。
    “多好……”风华苦笑着，闭上双眼。
    青芜长久伴在他身边，心头说不上悲伤，却只是一阵阵的抽痛。依稀间记起一晚风华指着那故事里的人儿道：“你与我，很像他们。若是手头有一把琴瑟，我也为你弹一曲去。”
    实在太相似。一个鼓琴，一个执笔，指端淡漠，记得却是人世浮沉、沧海桑田。就连经历的离别经年都是如出一辙。他说她有一曲《朝暮》相寄，那么他亦有自己谱的一首曲子，而且在七年的等待终于越酿越醇，只等着那个命里注定的人来将它解封。
    可是那时说这话儿的人，一定没有猜到这结局。那首《朝暮》的曲子到底还是没有弹给想弹给的人，反而余音袅绕，成了午夜时分最后的一曲挽歌。
    “风华，我不想错过。”青芜颊边坠下一颗晶莹的泪，于火光下喃喃自语，“下一刻，我不想看到的是你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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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应是子时已过一刻，少堇的身影却仍未从林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出现。丹青正寻思这人是不是不会来了，转身又见公子一脸凝重跪在坟前，短时也不敢打扰，只得回去求救于青芜。
    青冥岭上的约定，他还没忘记。这几日扑朔迷离的事情发生太多，他必须去找一个答案。
    青芜不言，只管往火堆里送着柴火。身边忽而风动，她以为是丹青不耐寂寞起了身，方想回头轻斥，却听得耳边丹青的声音传来：“这位姑娘，你找谁？”
    她抬头，见眼前立着一位黄衣女子，灯火在她本就白皙的脸庞上投下光影明灭，更加照出有些鬼魅的色彩。青芜起身，又见她披头散发、妆容狼狈，连眼神都是空洞无光，不由拉着丹青朝风华那方退了几步，半晌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姑娘莫怕，我是墓主人生前的好友，只想来拜祭一下而已。”黄衣女子低腰优雅褔了一褔，“我叫杨柳。”
    举手间传来一阵熟悉的香味，青芜正回想这味道是否曾在哪里遇过，女子杨柳便快步掠过了自己身侧。耳畔有风异常浮动，还未等青芜意识到什么回头，她的身子就似被谁推了一把跌倒在地，额角磕上地间碎石，顿时血腥味四溢。
    跌下前的最后一眼，她看到的是一道凌厉的寒光从杨柳袖中飞出，又生生被那袭碧衣接下，两种颜色在火光下纠缠，仿佛每一个转身都经历了生死。直到看见那碧衣上洇出殷红血色，青芜彻底清明，忙挣扎着起身挡在了他的前面，朝发愣的丹青喝道：“快去城西叫人！快！”
    丹青恍然清醒，连滚带爬奔出两步，却惊见得林子深处径直飞来几道身影，夹杂着冷冽的风刮过面门。
    “光！”
    腰间软剑划破空气，破碎的火堆下星子乱溅，划过身际，俨然照出是一袭淡紫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