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明光一笑起身，望着透进屋内的一线日光：“我可不能走。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如果发现我不见了，恐怕又要满皇宫的搜查——这对你们的撤离有害无利。”
    “不可！连雪绝不能留公子一人！”
    “这由不得你。”明光说着，语气里是少有的决绝，“要么陪我留下，全军覆没；要么舍我一人，你和他们都可以活下去……反正国印已经到手，你拿着，照样可以复国。”
    连雪怔怔看着他，仿佛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明光将那一袭灰墨袍子重新穿上，他恍然清醒，起身忙道：“公子这是要——不，连雪誓与公子同进同退！没有公子的昭国，那根本就……”
    “连雪。”明光置若罔闻，只顾自己道，“出了玉京如果没有落脚处，可以去凰州找白羽军的……不，还是不要去了，连累他们也不好……你们只管走罢。”
    “公子！”
    连雪似是还有什么要说，抬头却见得明光已经把手放在了门闩上，考虑到自己的行踪，不得不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里。
    “连雪不必自责，”明光取下门闩，竟是回身投给他一副笑靥，“你为昭国劳苦奔波那么多年，而我却什么也没有做……今日若能成功掩护你们出宫，也算是我为昭国做的最后一点事了。何况，我本已……”
    明光一声轻咳，又抬手迅速将袖口的血迹掩了下去。连雪早惊得说不出话来，等到好不容易反应回来的时候，那扇房门却已经重新合上，公子的身影也在一片朱色铠甲的包围下渐行渐远了。
    他心尖一痛，只能暗自将握着国印的掌心紧了又紧，退回窗边飞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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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光随着宫侍踏入勾陈殿，抬眼就看到了坐在龙座之上一身明黄的丹青。那小小的身子瑟缩在宽大的龙袍里，即便面上挂着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容貌，披上了这样的颜色，同样也会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他俯身跪下，用最恭敬的姿势低头行了一个大礼，叩道：“拜见陛下。”
    “平身。”
    前头人声传来，却不是丹青的口音。明光起身抬头，但见龙座旁垂下一袭琉璃珠帘，帘后另有一贵妇端坐于凤椅之上，猩红色的袍子盖住脚面长垂至地，裙角还依稀绣着一串浅白色的酴醾花。
    明光没有看见她的脸，却也知道这人便是丹青的生母、穆太后了。
    他毕竟救过丹青一命，穆太后也无意与他为难，说了那一句后就不再多言，挥手命悉止将大殿中不相干的人屏退。
    待到勾陈殿中只剩下他们四人后，明光屈身一揖，对着龙座上的小皇帝道：“陛下昨日对明光说的事，明光已经考虑好了……国印，我收下。”
    “真的？”丹青仿佛是脱了束缚，忽的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提着长而累赘的衣摆一路奔到明光面前，一双如水澄澈的眸子里映满了期待，“那公子是答应做回——”
    “陛下。”明光敏感向后一退，道，“明光是昭国公子，这点至死不变。”
    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丹青从里到外都被冷了个通透。他哀恸下连忙握住了明光的袖口，仿佛这一刻错过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那么公子，是要丢下丹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