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连雪回到密室后就觉得有些异常，明明那梨花酿本不是性烈的酒，不知为何全身就是提不上一点气力来。他盘膝坐下静息了一会儿，忽有一股隐约的烟味传来，他与密室中人正要上去查个究竟，一脚刚踏出密门就与着急忙慌跑进来的剑客装了个满怀。
    一声怒斥的话还没出口，那赶来的剑客就拧着眉道：“将军快去，快去看！点墨阁二层……失火了！”
    “啊，公子他不是……”
    众人一口凉气还没吸到底，连雪便已提剑冲了出去。待他赶到密室上方，发现点墨阁内早已是浓烟滚滚，通向二层的楼梯被一片橘色的火光笼罩，如同是镇守秘地的猛兽，只要再近一步，便是挫骨扬灰。
    “公子！”
    连雪一声嘶吼，喉中却不防被浓烟呛住，低头猛咳了好一阵。旁边有人来扶，他大怒之下将那人一把推开，弃了佩剑就要奔上楼去。可是楼梯偏在这个时候轰然倒塌，将通向二层的唯一道路无情断死。
    胸中内力始终提不上来，连雪冲着身后大吼，想让几个轻功好的上去救人，可是那些人竟全部摇着头后退，丝毫没有了之前的气势。更有人拖住连雪的胳膊想把他拉回来，连雪顿然气急，伸手就扼上了来人脖颈，用着沙哑的声音喝道：“枉你们还说自己是昭国人，公子就在上面，你们为什么拦我！”
    “将军！”掌下的人被掐得不能言语，连雪其余的属下见状忙道，“将军请清醒点罢！火烧的这么厉害，楼上的公子怕是已经……昭国可以没有公子，但不能没有将军！”
    “闭嘴！”连雪身子震颤，松手放了来人，却是从怀中逃出一个黑色物什，不假思索就扔到了劝阻的属下手里，“国印给你！谁要复国谁就去复！连雪今日，只想救公子！”
    说罢他挺身而上，不想当空正有一根木梁砸下拦住了去路。属下们见此情形不敢再拖，也不管连雪同不同意，十几人一同上前要将他拉出阁外。连雪挣扎未果，反倒不知被谁从颈后捶了一击，顿时就昏了过去。
    众人的小船刚划出玉湖，身后轰隆一声巨响，那座曾经招惹了大云无数人歆慕目光的点墨小阁，就在这一个瞬间，付之一炬了。
    与它一同沉寂的，还有一位一生都不知是好是坏的墨衣公子。有人说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国反贼，有人说他是温润如玉受人敬仰的素笔公子——
    可无论坊间的传言如何，那个人，终究还是在这一场半个城池都可以看见的大火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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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傍晚，当墨府失火的消息传入宫中，丹青抱着穆太后冰冷的身体怔怔说不出话。悉止候在一旁，看到小皇帝的脸上无悲无喜，那一双眼就像是幽深的黑色洞窟，黯淡无神，却只是无声地淌出泪水，仿佛是痴了一样。
    而一个月后，在千里之外的祈都鄄城，当祈国世子少堇接到明光身亡的消息，大骇下起身惊起，指下用力竟将手中的白云笺全部攒成了齑粉。之后他将自己锁在屋内度了三日，出来后的第一句命令就是：“备马！去玉京！”
    安离刚将他的行装整理完全，一封召书竟从京里传到了公子府。上言皇帝的祭天大典定在下月初十，祈水苍风四地藩王必须如期返回玉京、共朝圣安，如有拖延，便是抗旨不尊！
    少堇一声冷笑，挥手居然拍断了身前的案几。他闭眼深吸一口气，盯着角落里的一盏纸灯沉声道：“光……你的仇……我一定会为你报！”
    安离下意识地按了按他的手，却觉得那五指太过冰冷，纵然用上了全部的气力，也永远无法温暖他半分。
    她垂头一叹，不知哪里来的念头就漫上了心尖——
    此去玉京，定然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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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羁旅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