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爱你

    迎接辛黛惴惴不安、犹豫不决的开门人,不是黎聿辰,而是髙子菲。她头发散乱，光着腿,只罩了一件黎聿辰的大衬衫，胸口峰险春美，几乎掩饰不住。
    不过，她似乎没睡好,眼圈青黑着,看着门前的辛黛惊讶地半张着红唇，用沙哑慵懒的声音问：“辛黛，怎么是你？这……这也太早了吧！”
    辛黛怔怔地看着髙子菲，嘴唇嗫嚅几下：“我……我找……”
    “呵呵呵……”髙子菲娇笑起来，“你找聿辰吧？他还赖在床上没起呢。”
    髙子菲一边做出让辛黛进门的动作，一边眨眨眼说：“昨晚上，我们闹得太晚了，他累坏了，哈哈。快，快进来，我去叫他起来，你有什么急事吧？”
    辛黛似被千针穿心，眼前髙子菲黏腻的笑脸几乎让她无法站立，眼前好一阵子的黑暗。
    “傻站着干嘛啊？还不快进来！”髙子菲热情地招呼着，不忘朝里面喊，“亲爱的，辛黛来了，快起来。把衣服穿好哦，别把辛黛吓着了。”
    辛黛被髙子菲拉她的动作惊醒了，待眼前黑暗散尽，她扯了扯两颊的肌肉，也不知到底挤出笑了没有。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可一时间窘迫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本能转身，辛黛逃命般的跑了。
    没跑几步似乎撞上了个人，那人还咋咋呼呼地跟她说着什么。她全然都没有反应，唯一的愿望就是跑远点，跑快点，绝对不要在这再呆一秒钟。
    回来帮黎聿辰拿换洗衣服的柳庭，摸着自己被撞疼的肩膀，莫名其妙地看着跑远了的辛黛。
    待他转身，看见衣衫不整、犹自望着辛黛远去的方向冷笑的髙子菲，他这才若有所悟。
    “你怎么还在这？你家外面早就没记者了吧？”柳庭讥诮地闪开髙子菲，径自进门。
    “聿辰在哪？电话也不接，晚上也不回来，许逸也一问三不知。”髙子菲顾不上柳庭的阴阳怪气，一叠声地问。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只是帮他拿点衣服。”柳庭眉毛胡子一把抓，胡乱塞了一堆衣服进行李箱。
    “柳庭，你别忘了，我是聿辰最爱的人，我是他的妻子。我关心他，他会开心，不会怨你的，你就告诉我吧，他在哪？”髙子菲扯住柳庭的胳膊。
    柳庭甩开她，弹了弹自己的衣袖，笑答一声：“是前妻！”
    说完，他盖好行李箱盖，不理脸色青紫的髙子菲，快步走出了大门。
    发动车子，沿着路边行进，柳庭下意识地寻找辛黛，不过哪里还看得到人影。心里担心之余，决定先把衣服给黎聿辰送去，然后找一找辛黛，看看早晨髙子菲到底和辛黛说了什么。
    柳庭一脑袋纠结加汗水地扯着行李箱进医院电梯的时候，一抬头，惊讶的发现面前有个呆滞的女人，居然是辛黛。
    “辛黛！”柳庭惊讶地叫。
    辛黛正靠在电梯扶手上，眼睛红肿，神情呆板，不知神游何处，根本就没听到柳庭叫她。
    “辛黛，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来找聿辰的？”柳庭问。
    “嗯？”辛黛茫茫然，目光无意识地逡巡过柳庭的脸。
    “你怎么知道聿辰住院了？”柳庭抱怨，“你管管他吧，他昨晚不知道发什么疯，抽烟喝酒，弄到酒精中毒送到医院抢救。早上他还跟我说，你不想再见他。你们到底怎么了？我认识黎聿辰这么久，真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颓丧！”
    “聿辰……住院了？”辛黛茫然重复，脑子乱成一锅粥，反映不过来。
    “哎呀，你来看看就知道了。”柳庭干脆扯着辛黛在黎聿辰病房的楼层下来。
    “聿辰住院了？”辛黛重复着，脑子里有些糊涂，心里又有些期待有些担心，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到后来竟然变成柳庭落后了。
    待柳庭小跑着推开黎聿辰单人病房的房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苍白虚弱的黎聿辰一下子映入辛黛的眼帘时，辛黛食指紧紧抓住门柄，软软地就滑座到了地上。
    黎聿辰醒着，看见辛黛一喜。可是见她竟然滩到地上，又是一惊。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病床上蹦下来，手上的针头被扯开来、溢出满手的血也毫无感觉。他奔到门口揽起辛黛至怀中，焦急地拍了拍辛黛的脸：“辛黛，你怎么了？别吓我。护士，护士，快来啊！”
    辛黛一口气缓过来，按住黎聿辰的手，虚脱地说：“别喊，我没事。”
    靠着黎聿辰的支撑起身，辛黛仔细打量了一下黎聿辰的脸，下意识地说了句：“你怎么在这？我以为你在家。”
    “刚才髙子菲说聿辰在家？”柳庭插嘴问。
    黎聿辰皱眉，脸色刷一下子冷了下来，眼光看向柳庭。
    柳庭立刻把早上看到的情况给黎聿辰讲了一遍。
    “髙子菲跟你说，我在家，和她在一起，是不是？”黎聿辰缓慢地说，似乎在认真思考着，斟酌着字句。
    辛黛半响无声，黎聿辰拧着眉，专注地看着她，等她给他答案。
    辛黛点头，黎聿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乎早已料到，又似乎有那么点伤感。
    “你看，髙子菲就是这样的女人，爱慕虚荣兼谎话连篇。”柳庭摊摊手。
    “辛黛，我再也不会犹豫了，我爱你，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黎聿辰扶着辛黛的双肩，不自觉的加大力量，捏得她生疼。
    “聿辰！”辛黛心里想着辛馨的事情，哪里还会再去想别的。她抬头看着黎聿辰，眼泪不知不觉就哗啦哗啦地流了满脸，“辛馨，辛馨……呜呜呜呜……”
    “辛馨怎么了？”辛黛的泪水弄得黎聿辰心七上八下好似架在火上烤。
    辛黛一夜未睡兼心情忽忧忽喜言语不觉就混乱了起来，最后黎聿辰总算问明白了辛馨在哪里，扶着辛黛找到辛馨的病房。
    此时病房人很多，该来的都来了，只是人人脸色凝重，只有安捷在小声地安慰着找妈妈的辛馨。
    “辛馨，我是黎叔叔，想我了没？”黎聿辰抱起已经把双眼一层层包裹住了的辛馨。
    “叔叔，我眼睛好疼，叔叔，我会不会变成小瞎子？”辛馨抱着黎聿辰的脖子，哭着问。
    “不会，不会，你放心，有叔叔在，你绝对不会变成小瞎子。只要你乖乖治病，你的眼睛很快就会好的。”
    黎聿辰眼眶发酸，爱怜地亲亲辛馨的脸蛋，将她递到辛黛怀里，然后将母女俩一起揽进怀里抱了抱，发誓般滴说：“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辛馨有事。”
    旁边一直看着的唐凌撇了撇嘴，但他识相地没说什么。
    倒是林锦山沉沉开口：“我也已经找了很多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消息。”
    黎聿辰点点头，拍拍辛黛的肩膀说：“我去和医生谈谈。”
    黎聿辰高大的身躯步出了病房，一屋子的人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一个人说话。
    二十分钟后，黎聿辰换了外出服走进来，摸了摸辛馨的脸蛋，对辛黛说：“许逸正在给辛馨办转院，我已经联系好了，立刻转经和眼科医院。那的技术好又有眼角膜使用优先权，一旦找到眼角膜，那里可以立刻手术。你收拾收拾，等下许逸上来帮你。我出去一下。”
    说完，他叫上柳庭往外走，辛黛叫住他：“聿辰，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
    黎聿辰回了个笃定的笑：“你现在，只要考虑辛馨好了之后怎么谢我就行了。”
    柳庭充当司机，黎聿辰的车直冲某政府机关大楼。门口的登记室拦住了黎聿辰，黎聿辰报上姓名，说要见部长。
    漫长的三十分钟等待后，黎聿辰终于被请到了大楼某层的接待室。黎聿辰已经丧失了耐性，直冲部长办公室。
    办公室外的秘书急匆匆地拦在黎聿辰面前，黎聿辰气急败坏地在门外大吼一声：“妈！”
    秘书一愣神的功夫，部长办公室的门开了。
    部长的年龄不小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不浅的痕迹，但她的肩膀很挺，腰很直，眼神很亮，看着黎聿辰的表情里有一丝严肃也有一丝玩味。
    “多少年了都没听你喊过一声妈了。”半晌，部长自嘲一笑，示意黎聿辰进去。
    黎聿辰进去后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妈，我有爱人了，我准备和她结婚。但是现在她的孩子得了急性圆锥角膜炎，必须做眼角膜移植。”
    “你去排队等眼角膜，找我干什么？”部长嘲讽地咧嘴。
    “能排队我还找你干什么？孩子只有两天时间，两天不做手术，以后就是有一万个眼角膜给她也没用。你是搞医的，你最清楚。”黎聿辰实话实说。
    “你倒是不客气，看来这次是来真的了？不……带给我看看？”部长不冷不认地问。
    黎聿辰顿了顿，思考片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说：“只要孩子眼睛好了，我带她们来见你。”
    “可真不容易！你说吧，要我帮什么忙？你知道，不能违反规矩。”部长说。
    “我不要你违反规矩，我只要你告诉我哪里有眼角膜，无论多少钱或者其他什么条件，我都能说服人捐献。”黎聿辰十分坚定。
    “好，我帮你问问。”部长也是二话不说，拿起电话连拨五六个电话。
    打好电话，部长自嘲：“为了你，这回我可是搭了老脸了。”
    “放心，不要你白搭。”黎聿辰不耐烦。
    “你在这等消息，还是回去等？”部长又问。
    “我就坐这等。”黎聿辰这辈子都没这么迫切过。
    “行，就当你陪着我办公了。”部长笑了笑。
    到了中午，还是没有消息，黎聿辰坐卧不宁，连部长叫进办公室的工作餐他也没吃两口。部长的电话每响一次，他就惊跳起一次，可是等待他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好容易熬到下午两点钟，部长终于接到了想要的电话。
    她抬起头，微笑着说：“深圳眼库那面得到消息，刚刚有个8岁男孩因病去世，家属有捐赠眼角膜意向。剩下的，就靠你了。”
    黎聿辰一蹦而起，抄下联系电话，连声谢也没说就跑出了门口。
    边跑他边给辛黛打电话：“辛黛，我现在去深圳，你等着我，我肯定会带眼角膜回来。”
    白日过尽，夜色浓浓，辛黛枯坐在辛馨床前，心中向漫天神佛默默祈祷。而黎聿辰也正如她所祈祷的那样，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回到了经和眼科医院，跟着他的是两名深圳的医生，他们随身带着装有眼角膜的冷冻箱。
    在天光大亮之前，经和眼科医院的主刀教授疲惫却满溢微笑地脸自缓缓打开的手术室大门后出现。面对手术室外一群焦急的人，他乐呵呵地说：“手术非常成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反应，明天这个时候，孩子应该就能恢复光感了。”
    柳庭、林锦山、唐凌、安捷全都忍不住欢呼了起来，黎聿辰握着医生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而辛黛双手合十，满眶眼泪，仰面向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