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昨

车子缓缓驶入停车位，虽然已经是缓慢地刹了车，但还是惊醒了副驾驶上休憩的李晓。她睁开惺忪的眼，微微伸了一个懒腰，连带地打了一个哈欠，接触到箫剑投来的注视，随即用手轻轻地掩了一下。扭头看看车窗外，夜色已朦胧，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家，于是坐直了身，推开了车门。在阖上的瞬间对上了依旧凝视不语的双眼，她淡淡地说了声：“今天，谢谢你。”
    箫剑默默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是那样的柔弱。他从随身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略歪了一下脑袋，火苗瞬间从打火机内窜出来，燃烧着烟头，他用力一吸，左手手指轻轻地松开了按钮，随即把打火机揣入口袋。右手手指夹着香烟，搁在方向盘上，愣愣地盯着李晓消失的方向。
    当初接到李晓的电话，她开门见山让他帮忙演一场戏，问他是否愿意？他问：演什么？她说：我决定跟周宜邦分手，需要一点让他信服的理由。
    他不禁一愣，问：怎么个演法？她说：就直截了当地跟周宜邦坦言，我们决定为了孩子而打算复合。。。
    戏是演完了，但是他还是很好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还清晰地记得那个男人微微蹙眉，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用审视的眼神盯着他们俩，想从他们的表情中找出点滴破绽，最后用略带浑厚的声音轻轻地问李晓：“你确定？”
    李晓看了箫剑一眼，箫剑像是会意，立马用大手覆盖住了她搁在桌面上的双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于是她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们想清楚了。”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周宜邦凝视了她长久，最后苦笑了一下，笑容很涩：“那好吧，祝你们幸福！”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李晓没有哭，但是身体微微地发颤，交叉相握的双手无意识地拽成了双拳。箫剑看在眼里，觉得自己竟然有点不知所措，想安慰，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抽支烟，又不敢当着她的面。出去抽吧，又觉得有点不合时宜。于是只能侧头看她，单手抵着下巴跟脸颊。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把玩着打火机，吧嗒一下、又一下。
    似乎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她突然开了口：“走吧。”
    他一惊，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转换过来，傻傻地问她：“什么？”
    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然后站了起来，于是箫剑总算明白了过来。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李晓靠着椅背，始终闭着双眼，他也只能顾着开车，依旧不敢抽烟，情绪莫名几分烦躁。
    现在想来，他都觉得有点好笑，曾几何时，他还处在周宜邦的位置，被傻傻地蒙在了鼓里。可若干年后，他竟然也成了徐子俊这般的帮凶。
    对，帮凶！
    他说不上来，自己算不算有点愧疚，但是心底却有着一丝的侥幸，从今往后，她终还是一个人，跟他一样。也许那样，她就不曾远离，她还在他的身旁；亦或说，他还能守候在她的身旁。
    第二天，李晓在事务所没有看到周宜邦，她忍住给他电话的冲动，一直捱到下班，他也没有出现。
    第三天。。。
    第四天。。。
    接连好几天，她都没能看到他，她急了。电话举起又放下，来来回回几次，她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拨那几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数字。
    周末的时候，她收到一个快件，拆开一看，竟然是一本房产证，地址赫然是之前刚去收房的别墅，而户主栏竟然是她的名字。
    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吞噬着她，她觉得心揪得难受，只是泫而未泣。
    周一上班，她把产证连同一起的购房合同等装入提包，打算如果碰到周宜邦，就把这些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一并还给他。可是当她刚走进事务所，前台边早就有几个年轻的同事在窃窃私语，见到她进门，都住了口。
    她不明所以，随口开了句玩笑：“怎么了？一大清早的，都没事情做吗？”
    “听说周律师不干了，出去自立门户了。”
    李晓一惊：“真的？”然后顾不上小丫头们的唧唧喳喳，直奔周宜邦的办公室，希望可以当面求证，可是让她失望的是，他的办公室早就被收拾得妥妥贴贴，他的私人物品也一件不剩。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周五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了呢？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
    跌坐在沙发上，五味杂陈。以为是为了他好，但终究还是伤害了他。。。
    回到自己办公室，她还是给他去了一个电话，但是一直到铃声停止，他都没有接听，她决定去他家走一趟。出了办公室，没走几步，就迎面碰上主任，叫住了她。
    “一大清早就风风火火的，你这是要去哪儿？”主任放下随身的拎包。
    “周宜邦不做了？”李晓反问。
    “都知道了呀，不过也是迟早的事。”主任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说走就走？”李晓的视线随着主任的移动而移动，“那你怎么也不拦着他呀？”
    “唉。。。他是铁了心要走，我拦也拦不住啊。”老主任摇了摇头，接着又叹了口气。“丫头，别人被蒙在鼓里，我难道还看不明白啊？他为什么要走，你比我们更清楚。”
    李晓一愣，却也无从解释：“那。。。外面在说他是出去自立门户，是真的吗？”
    “这个倒没听他说起过，就算是真的，我也没办法，毕竟人家有那本事，你说是不是啊？所以说，小丫头，你现在算是少了一个师傅，多了一个对手啊！”
    “对手？恐怕他现在连站在我的对面都不愿意，又如何会成为我的对手呢？”李晓呢喃。
    “你说什么？”主任听不真切，抬头问。
    “没。。。那我出去一下。”李晓腾地站了起来。
    “他已经走了，周末来这边收拾完东西，我们吃了个饭后，他就飞走了。”主任看着手中的晨报，头也不抬。
    “你说什么？”李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胸口顿时感觉被堵得难受，“那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说完，期待地等着对方回答。
    可惜，老主任摇摇头，表示不知晓。
    最后，李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主任办公室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桌旁，甚至都忘了自己今天还有一个客户会议要参加，幸好同去的同事来敲门提醒，她才回过神来，不得不理了理情绪，跟着出了门。
    周宜邦这一走，算是走得彻底，对李晓来说，简直可以用杳无音讯来形容，不上即时聊天工具，不回复她的短信或者邮件，家里始终铁将军把门，甚至连老主任那边也套不出丝毫的线索。
    一晃就三个月过去了，她落寞的心情渐渐也恢复了不少。她对自己说：这样也好，自己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嘛，既然达到成效了，那也没什么可难受的。可她虽一再这么安慰自己，心底总有个声音冒出来，她希望的是和平解决，如同之前无数次的拒绝后一样，他可以继续出现在她的生活，和她共事、和她分享心事。这样，自己有问题需要解决的时候，第一时间也能找到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自己坐立难安，焦头烂额。
    她不止一次问自己，难道是她太贪心了？自私的什么都想要？郁闷难耐的时候，她会抓乱一头秀发，欲哭无泪。哎。。。不成不成，李晓，你要自立自强。。。
    就在她独自唉声叹气的时候，同事小丁敲响了她的门，“美女，老大找你。”
    她不疾不徐地敲开了主任的门：“老大，你找我？”
    “哦，你来啦，这样，你把手头的事情放放，出一趟差。”
    “去哪儿？”
    “融成实业。”
    “那家不是后来转给小丁负责了吗？”
    “小丁最近手头事情比较多，忙不开。”
    “老大，你偏心的可以，谁手头上的事情少啊？我现在桌上的案件也早已堆积如山，谁来帮我啊？”李晓微微嘟嘴，表示着自己的不满。不得不承认，自从工作狂的周宜邦走后，她的干劲一度有点受打击。好比飞奔的领跑突然受伤退了场，后面跟跑的就不自觉地慢下了脚步。
    “好了好了，这次你就帮帮忙吧，毕竟事务所里就你之前接触过他们的人，熟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见面也有三分情嘛。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飞一趟。”
    “明天？明天可是周末！不公平啊。。。”李晓哀嚎着往门口走去，却被主任再次叫住，无奈转头，却嬉皮：“可以不用去了？”
    主任呵呵两声笑：“你想得美。”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便签纸，递给了李晓。
    接过纸条，李晓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呀？”
    “地址跟电话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的消息吗？”
    她一惊，“他在厦门？”
    老主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丫头，徐叔叔虽然老了，但也不糊涂，很多事情也看得明白。小周对你的心思我是看在眼里的，他前一阵子还总是一个人偷着乐，美得跟什么似的，还说要我准备大红包给他；可转身说走就走，傻子都知道，其中肯定有原因的。”
    李晓像是个挨批的学生，在重新把门推上后，安静地站着，盯着自己的鞋。
    “我呢，其实一直想让你成为我们家儿媳妇，但是子俊那孩子没福，当初你愣是要嫁给那姓箫的，我跟你阿姨虽然舍不得，但总是希望你能幸福，能跟那小子长长久久，怎么知道，那小子不珍惜，最后还是散了。”老主任叹了一口气，继续语重心长，“可这人总是要有个伴的，不能总是一个人，叔叔跟你阿姨都不希望你一个人辛苦。既然周宜邦这小子对你有意思，你就给自己一个机会，如何？”
    李晓感觉自己的眼睛酸酸的：“徐叔叔，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跟他是不可能了。我找他，是因为我有东西要还给他。”
    又是一声长叹：“那行，出去做事吧。”